韩家族亲纷纷点头,觉得谢吟月还算通情达理。
本来,他们对这门亲是不满意的,可是定亲的是韩老爷,他已经去了;二来谢大太太姐妹也都双双毙命,欧阳家又暗示欧阳明玉被囚一事责任不在谢大太太,韩家想退亲也找不到合适的由头。
韩希夷逼谢家低头,算是挽回了一点脸面。
字据立了两份,韩希夷和谢吟月各持一份。
韩希夷收起字据,对谢明理道:“家父新丧,谢伯母也才仙逝,且近期诸事烦乱,不宜在热孝中成婚,只能等守孝期满再行大婚了。”
谢明理点头道:“正该如此。”
婚事议定后,众人便商议起灵之事。
韩太太借口头晕不支,先行告退。
谢吟月主动上前扶了她,往后面去。
韩太太也未推辞,只是神色冷冷的,并不和她多话。
谢吟月心知缘故,只好勉力支撑,强做镇定。
将韩太太送入后堂歇息,谢吟月退出。
在后院,她碰见陶女。
那时,韩谢两家亲事终定的消息在下人中传开了。
之前早就定了的,但人人都知道韩希夷四处奔波,想法子退亲,如今他亲口说不退了,可见是真定了。
头一个高兴的是陶女,在她心里,谢吟月嫁进韩家,必定能容她留下;若是郭清哑嫁进来,她肯定会被韩希夷打发出去。
她恭敬地向谢吟月见礼,说“恭喜谢大姑娘!”
谢吟月微笑道:“不用多礼。东西都收拾了吗?”
陶女见她说话和气,胆子大了几分,道:“正在收拾。大爷说,也不用收拾太多,只捡要紧的带着就成了。横竖再过些日子就是织锦大会,还会再回来的,带来带去的也麻烦。”
谢吟月一面点头,一面上下打量她。
陶女也打量她,越看越觉得她大气雍容、气度非凡,心下想便讨好她,给她留个好印象,将来等她进门了,她才会被信任。
因道:“姑娘要喝茶吗?这边来。”
谢吟月也看出她有话说,乐得听一听,便点头允了。
她便带着锦绣随陶女进了旁边一耳房,坐下。
陶女一面熟练地烧水沏茶,一面同谢吟月说话。
她把谢吟月狠夸了一番,大有未见而神交之意。
谢吟月并不得意,只问韩希夷近期守灵情形、身体状况。
陶女奉上茶,叹道:“老爷去了,大爷当然伤心。这还不算,还要为郭姑娘日夜悬心。——姑娘莫怪我多话,实在是奴婢们看不下去了。也不知大爷怎么回事,竟对郭姑娘这样死心塌地!大爷从前什么性子,奴婢不说姑娘想必也知道。之前郭姑娘没出事的时候,有一回大爷从外头回来,说从此不去秦楼楚馆了,还要把我和静女都打发了嫁人。姑娘说,他这样儿可不是痴狂了?那郭姑娘也太霸道了些,亲事还没影儿呢,就逼大爷先打发身边人。”
谢吟月听了吃惊不已,问:“那你们……”
陶女道:“静女选了人家,我还没有。”
说着,脸就红了,一面低头弄衣带,低声道:“我和静女说,换上谢大姑娘,定不会这样不能容人。”
谢吟月没有说话,只静静喝茶。
锦绣站在她身后,就跟没长耳朵一样,无声无息。
陶女见谢吟月不出声,不知她什么心思,想想又道:“大爷这一遭虽然受些折腾,往后就顺遂了。等以后他就会想明白,老爷为他选了谢大姑娘,是为他好。老爷的眼光,还能有错!”
明明是奉承的话,谢吟月听了却觉得刺心。
她想,韩老爷临去之前,怕是后悔和谢家定亲的吧。
喝了两杯茶,谢吟月便起身告辞。
陶女送她去前面,方才转来。
韩家忙着动身,谢家父女很快告辞。
离去时,两人再去灵前给韩老爷上香,韩希夷陪一旁。
谢吟月拈香鞠躬,口中道:“请韩伯父放心,侄女定不会辜负韩伯父的期望,给韩家丢脸。”
然后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中。
韩希夷看着她,轻声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谢吟月抬眼直视他,坚定道:“绝不后悔!”
韩希夷审视她,似乎要看透她的内心。
良久,他才道:“后悔也没有用。”
谢吟月点点头,表示她明白。
于是,转身和谢明理走了。
灵堂内,白色的帐幔后,韩太太听见儿子和谢吟月的对话,无声流泪。等他们走后,她才低声哭道:“老爷,我们害苦儿子了!”
她好后悔,好后悔!
韩希夷送出灵堂,望着谢吟月的背影,心疼难忍。
曾经,他是那么欣赏她、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