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口气,喜悦地想:“原来清哑就在后面。这真是‘咫尺天涯’了。想我二人近在咫尺这么半天,也不得见面。若没有这竹哨,这相思还得一直持续下去。幸亏当初我想到做竹哨。”
瞅见前方有一角门,应该是通后院的,心下明知在人家里不该乱走,脚下却不听使唤,不管不顾地就走进去了。
进了门,只见庭院内有好大两棵青松,在日光下愈显冷翠。
院内静静的,连蝉声都没有。
他想,郭家伺候的人真少,若是我们家,哪个屋子没人呢!
他忙又吹了一声哨子。
然后又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应和。
他觉着是从前面正屋发出来的,急切地就想过去,心想:“就算被郭伯伯抓住了,我就说我信步走进来的。还能把我怎么样?”
忽然想起方则,如被兜头浇了一瓢冷水,总算冷静下来,恢复理智——万一,他也撞见一女子正做什么,那可怎么办呢?
他忙停住脚步,急速往后倒退。
退到门口,站定,然后又吹了一声哨子。
吹完,双眼紧盯着前方,耳朵也竖起来。
这一回,他清晰地听见哨声从那松树上发出来。
他还看见浓密的松树树冠一阵晃动,心中说不出的怪异。然后,在他错愕的眼神中,一个丫髻小女孩从树冠中钻出来,再顺着树干“跐溜”就滑下地,“蹬蹬”朝他跑来。
“方叔叔!”巧儿大惊小怪地叫。
“巧儿?”方初苦涩地问。
“方叔叔什么时候来的?就你一个人来了——”小女娃说着,探头朝他身后找寻,仿佛想看他身后可藏了人——“暮阳哥哥和暮雨姐姐没来么?”
“他们没来。巧儿,你怎么躲树上?”方初问。
“我……我写字累了,出来玩会儿。”巧儿道。
她目光躲闪,语气有些心虚。
因为她是悄悄跑出来玩的。
之前清哑出事,她和郭勤郭俭很会看眼色,见大人们心烦,便不敢惹他们操心,整日读书习字。虽然不能立竿见影,马上学一身本领为大人分忧,但大人们瞧见了,都露出欣慰的眼神。那眼神鼓励了他们,所以他们更加努力地学习。
如今清哑回来了,这刻苦学习持续了些日子,她便支持不住了。今儿好容易等吃完饭,偷个空甩掉整日跟着她的丫鬟银锁,自个跑出来躲在树上玩,谁知吹竹哨引来了方初。
方初哪知她这些心思,只顾想“她哪来的竹哨?”
他便问她:“巧儿,你这竹哨哪来的?”
巧儿道:“我小姑给我的。”
方初不能淡定了:那竹哨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他怀疑张恒没和清哑说清楚竹哨的来历。
又一想:“不对,我在信中告诉清哑了,这竹哨是用当日换气的竹管做的。她怎么能送给巧儿呢?肯定是巧儿闹着跟她要,她无法,才送给她玩一会子。”
他心中迅速做出决定:要从巧儿手上把竹哨拿回来。
小孩子粗心,万一给弄丢了就麻烦了。
这东西无可替代!
他便对巧儿道:“我听你那竹哨很响,给我瞧瞧好不好?”
巧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觉得他目光有些热切。
这热切她最熟悉,郭勤若是看上她某样东西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热切的目光。
她手捂住荷包,眼珠转呀转,问:“你想要我的哨子?”
方初被戳破心思,老脸有些挂不出,有些尴尬。
巧儿道:“你要用东西跟我换。”
方初忙道:“好,我跟你换!”
说着便解下荷包,在里面翻找。
他今日来时,做了万全的准备:郭家长辈要讨好,下人也要收买,因此叫圆儿去定制了许多小巧的银如意、银元宝、银豆子,还有小片的金叶子带在身上,以方便打赏给郭家下人。
那如意、元宝什么的,都是打赏下人用的,当然不能用来打发巧儿;银豆子也不好给小孩子,若是不小心吞进肚去可就麻烦了;只有那金叶子,檀树叶型,脉络分明,又精致又值钱,还能拿出手。
他便捡了几片金叶子出来。
他翻找的时候,巧儿眼不错地瞅着呢。
她见过各种金锞子,如平安如意、步步高升锞子,郭勤还得过状元及第金锞子,但是她没见过金叶子,因此不认得。
她很喜欢那亮灿灿的树叶,忙道:“五片树叶换一个哨子。”
方初干笑了下,道:“巧儿真大方!”
果然递给她一叠金叶子,也不知五片还是多少片。
巧儿这才从荷包里掏出个竹哨子递给他。
方初赶忙用手去接,一入手,便觉不对:这竹哨要大一些,不如他做的那个小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