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谢、郭、方几家纠葛,崔嵋自有一套理论和看法:
他以为,商场与官场没什么两样,这织造行业更与官场息息相关,几家纠葛无法用对错来衡量,不过都是为了一个“利”字而已。
胜者为王败者寇,谢吟月输给了郭清哑,所以她便付出了一系列代价,承受了一个女子不能承受之后果,非是她做得不对;若她胜了,郭清哑不是无声无息消失,便是被当做妖孽烧死。
郭清哑一介农户之女,短短几年让郭家跻身于锦绣堂,与织锦世家齐名,自有她过人之处,并非她比谢吟月品格高尚。
郭清哑几次退亲、又被掳劫,居然要朝廷赐贞洁牌坊,实在是难以叫人信服。她说是为了方家认可,更可笑了,靠赐牌坊为其正名,不是沽名钓誉是什么?
但清哑质问余辅那些话无不义正言辞,关于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说,他自思也难以驳回;也不会蠢到去指责一个女孩子不该活着回来孝亲长、报效国家、造福百姓,他要另辟蹊径。
因此缘故,崔嵋等人央求蔡铭带他们一起赴会。
蔡铭不以为意,以为少年风流,想借机瞧美人而已,就带他们来了。诸葛鸿也未敢小瞧他们,谁知他们中将来不会出个状元榜眼什么的,甚至位列宰辅也不是没可能,都客气接待了。
莲花堂北岸敞厅内,诸葛鸿听说方瀚海在集香茶楼当众允了儿子和郭织女的婚事,哈哈大笑,恭贺方瀚海和郭守业,喜结亲家。
众人都识趣,都纷纷朝二人贺喜。
方瀚海和郭守业皆喜气洋洋,一一答谢。
正喜庆的时候,忽听有人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方瀚海敏感不对,朝说话人瞧去。
正是崔嵋,嘴角挂着讥讽的笑,看着众人。
方初见父亲沉脸,不愿他亲自和一个晚辈争持,挺身而出,问道:“崔二爷这话大有深意啊,何不说明?闪烁其词岂是君子所为。”
崔嵋道:“正有一事不明,要向方少爷请教。”
方初道:“请讲!”
崔嵋道:“郭织女品性高洁,自不必说。在下也曾听人言道,织女一向不在乎世俗眼光,率真执着,我行我素;这次为了得到方家认可,居然上请朝廷赐造贞洁牌坊,实在与她素日言行不符。方家先不认可这门亲事,现在又承认了,岂不是不看重织女人品看重牌坊?这是娶牌坊呢,还是娶一个名声呢?”
蔡铭抢先道:“方家被织女诚心感动,并不在乎牌坊赐与不赐。现在牌坊并未赐下来,方家不是已经认可这门亲了吗!”
一面说,一面不满地瞅他。
若事先知道他会这样发难,定不带他来。
崔嵋嘲讽道:“那也是郭织女此举闹得沸沸扬扬,方家有了面子,才顺水推舟答应的。追根究底还是为了名声和脸面而已!”
换言之,此举就是沽名钓誉!
方初冷笑道:“人生在世,谁不要名声和脸面?崔二爷寒窗苦读,若说一心报效国家,没有半点扬名的私心,说出来恐怕在场没有人会相信。只要立身正,这并不丢人;就怕居心叵测,那便是国之不幸了。”
崔嵋笑道:“方少爷说得有理。在下正是为了立身扬名、光宗耀祖,才寒窗苦读。这么说,方家确是因为牌坊才娶郭织女的?”
方瀚海被这刁钻的推论惹恼了,张口就要回应。
方初拦住父亲,也含笑道:“是与不是,随便世人评说。只要我与郭姑娘甘之若饴,又关他人什么事呢?我听蔡三爷说崔二爷眼光阅历都不凡。既如此,崔二爷当知任何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若眼下崔二爷不能体会他人难处,有朝一日等进入仕途,必能会亲身体验。那时还希望崔二爷说话能如今日这般理直气壮。”
崔嵋道:“非是在下爱管闲事。郭织女本不在乎这些,为了方家认可她,被逼得向世俗低头,岂不是沽名钓誉?这桩亲事也不过是个交易,无非是为了一个‘利’字而已。”
方初冷笑道:“这桩亲事是不是交易,并不由你说了算。我等行事,重在本心,做出来任人评说;不像某些人,只会嘴上夸夸其谈。”
说完冲对面高声道:“郭妹妹,今日七夕之夜,承蒙织造大人和夫人为你举办这乞巧会,你我该当答谢;再者,这恐怕将是你成亲前最后一次参加乞巧会,当留下一曲,以作纪念。与愚兄合奏一曲如何?”
对面静了一会,一道清润的声音答道:“好!”
众人本为崔嵋大胆犀利的话吃惊,听了这话更吃惊——
他一只手只剩下半截,如何与郭织女合奏?
方瀚海被崔嵋惹得大怒,但他心机深沉惯了,当然不会贸贸然当众怒斥一个后生晚辈,哪怕泄出一点被撩拨的怒气,也有损他的颜面,因此一面思忖回应,一面看儿子如何应对。
听方初要和清哑合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