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郭织女是闹将起来了,却是为林亦真出头。
林亦真更是绵里藏针,将崔老夫人和韩青逼退。
老夫人又气又恨又怕,不但不能动林亦真,且怕今天的事败露牵扯到她身上,急于要回去想法子挽救颓势。
送走崔老夫人,方初和崔嵋去了前面。
清哑又陪林亦真坐了一会,说了几句话才告辞。
林亦明主动送她出来。
章妈妈出去传信,方家跟车来的小豆子叫车夫将马车赶到东厢后门口接清哑,紫竹等人也都过来了。
林亦明一路沉默,这时才道:“谢谢表嫂。”
虽是道谢,依然不屈地抬着下巴,不肯低头。
清哑看着林亦明,想起当年在方家和她争吵的情形,她不许清哑嫁方初,说清哑不配;清哑那天喝多了,坚决说偏要嫁。
往事历历在目,当年傲慢的女孩已经学会道歉了。
是的,林亦明这是变相对清哑道歉。
清哑先道:“不用谢。”
又说道:“你舅舅送了不少年货来,回头分你一些。”
林亦明红了眼睛,低声道:“多谢。”
清哑也不多说,正要上车,忽然崔嵋走来,对清哑道:“郭织女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亦明警惕道:“姐夫想对表嫂说什么,我不能听?”
崔嵋温文一笑,道:“没什么,你进去陪你姐姐吧。”
林亦明不动,看向清哑,只要清哑不答应,她就不走。
清哑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静静地看了崔嵋好一会,忽然抬脚就往回走,走了两丈多远停下,但还在众人视野之内。
崔嵋会意,便跟了过去。
细腰没有跟过去,却紧紧盯着他们。
崔嵋看着清哑,清哑也看着他。
崔嵋知道自己不问,她是不会主动开口的,遂轻笑一声,径直问道:“今天织女听见那些话,难道一点都不生疑?”
清哑道:“没有自信的人才疑神疑鬼。”
崔嵋微诧,还以为会听到“我相信方初”这样的话呢。
正要反驳,就听清哑又道:“你觉得自己比不过方初。”
崔嵋不禁冷笑,道:“郭织女很会说话嘛。看来传言不可信。”
清哑道:“那年,方初救了谢吟月,我一点没生气。”
和不亲近的人交谈,清哑言语格外简洁,这给谈话造成阻滞,使人不知如何与她深谈下去。崔嵋面对她没有这种困扰。崔嵋是个聪明人,极善揣摩话意,清哑一句话出来,他闻弦歌而知雅意。
比如清哑说“没有自信的人才疑神疑鬼”,他立即明白清哑讥讽他没自信。再比如清哑说方初救了谢吟月她没生气,他马上想到清哑是在嘲讽自己不如她,因为谢吟月以前是方初的未婚妻,方初跳水救她,清哑毫不吃醋,不但自信而且非常有气度。
崔嵋不高兴了,他堂堂男子怎会不如一个女子?
他瞅着清哑道:“但不知当年对江明辉,你可有自信?”
这是他恶意揭清哑的疮疤,因为江明辉面对谢吟风时踌躇不决,这等于背叛了清哑,想必清哑对这段往事不会感到光彩。
清哑没有回答,清清淡淡地看着他。
崔嵋先以为她不知如何回答,在心中措辞,悠闲地等了好一会,她忽然转身就走,一直走到马车旁,登车去了。
直到马车走得不见影子,崔嵋还站在院中。
清哑到底是逃跑了呢,还是不屑对他说呢?
他蹙眉细想,蓦然醒悟过来:清哑对江明辉,不是自信,而是很自信,所以她不屑和谢吟风共侍一夫,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写下退亲文书,洒脱地转身离去,她这一走,也带走了江明辉的心。
……
正想着,崔老夫人派人来请他。
他也有事要对母亲说,便往老夫人那边去了。
清哑到外面,方初让人先送她回去,他还要在崔家周旋一阵。
很快,崔嵋来找他去大理寺,清哑将崔家碎嘴的婆子和丫头送去大理寺,可也不能任由她们胡说,连累崔家。
※
清哑到家后,发现方剑从奉州回来了,带了几大箱东西,堆在外书房的明堂上,适哥儿正兴致勃勃地一样一样翻看挑拣。
方剑坐在一旁喝茶,见清哑进来,急忙放下茶盏起身。
“三嫂回来了。三哥他们还在那边?”他问道。
“他们还没回。”清哑道。
说着话,目光一扫那几只敞开的大箱子,里面都是些奉州土产,也有藤编工艺品,也有古董,也有画卷轴,还有翡翠和玉器。
方剑忙道:“这藤编的玩意是奉州常卖的,这些是弟弟从民间淘换来孝敬三哥三嫂的。那边受灾,好些人家卖家传的宝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