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流萤则对谢吟月笑道:“我还没去找表姐呢,表姐倒来找妹妹了。看来韩大爷对表姐是真心疼爱,这是为表姐出头找我们的茬?唉,可惜了郭清哑!不过也难说,郭清哑如今可是最风光的……”
她看似随意,却句句带刺,专刺韩希夷夫妇心尖。
因为她很明白韩希夷此来不是为谢吟月出头,是为郭清哑出头;韩希夷对谢吟月也没那么疼爱;她还点明谢吟月坏了韩郭的亲事,试图挑起韩希夷对谢吟月的旧恶,令他嫌弃谢吟月。
谢吟月把夏流萤上下一扫,轻声道:“表妹变了很多呢。”
夏流萤神色不变,笑道:“是啊,原来是端庄文雅的官家女儿,现在是水上跑买卖的当家娘子,自然变化大。不比表姐,从流地回来,上蹿下跳,找这个,找那个,不管干什么,都端着一副矜贵的架势,把谢家的教养传承得一丝不苟。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饶是谢吟月定力强,也被她气得差点绷不住脸。
谢吟月从流地回来,找过皇帝,找过崔嵋,夏流萤讽刺她像青楼女子招揽客人一样,偏还端着一副矜贵的派头;再者谢家的传承是什么?想想谢吟风不就明白了。再有,其母欧阳明珠何许人也?陷害亲姐姐,也就是夏流萤母亲欧阳明玉,并李代桃僵的人呐!
谢吟月心惊:夏流萤是真的变了很多。
这辞锋、这反应,都不是往日能比的。
她暗自难受,都是韩希夷,硬要趟这浑水!
果然如夏流萤说的,他是为了郭清哑出头,就因为乱民抢了郭家,惊吓了郭织女,他就要将奉州贪官赶尽杀绝?
听着两女暗中打机锋,两个男人面色都不好。
谁让她们是他们的妻子呢,彼此休戚相关!
韩希夷不想打这嘴皮子官司,径直对鲍二少道:“彼此相识一场,在下丑话说在前头:鲍兄弟最好把首尾处置干净。否则,韩某便是倾韩家全部力量,也要将此事查清。那时,别再说韩某不念旧情。”
鲍二少和夏流萤一齐变色。
夏流萤讥讽道:“为了伊人,韩大爷真是尽心尽力!”
鲍二少则冷笑道:“韩大爷什么时候入朝为官了?还是皇上封韩大也为御史,专门风闻奏事、弹劾天下官员?”
韩希夷起身,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鲍二少以为他有什么行动,当即戒备,谁知他却什么都没说,只又对谢吟月道:“走。”率先走向舱门口。
谢吟月便也起身,随他离去。
他们下船后,鲍二少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怎么办?”他问夏流萤。
“听他说的吓人,他能怎么样!”
夏流萤明显嘴硬,目光却很犹豫。
鲍二少正要说话,忽然一丫鬟送了封信进来给他,说是一位叫方初的人派人送来的,立等回信。
鲍二少急忙拆开信封,和夏流萤同看。
方初在信中说了一件事:数年前,景江岔水道上,有人丢了十几只装珠宝的箱子。那是朝廷查抄江南贪官,贪官暗中转移的赃物,却被不明人物半道劫走,趁黑将箱子运到某地挖坑掩埋……
他还提到了欧阳明玉、夏流星。
欧阳明玉为人风光霁月,和方初清哑都有渊源。
夏流星正在江南为官,夏流萤一个不慎就会影响到兄长。
方初提这两个人,是警告夏流萤:不要丢欧阳明玉的脸面,不要影响夏流星的前程。
夏流萤看信后,神色沉重。
半个时辰后,鲍二少声称发现了抢劫庄胜赃物的劫匪。
然后,庄胜美妾儿女连同那批赃物被送往当地官府。
当地官员不敢怠慢,急忙将此案人赃一齐移送京城刑部。
方初虽然没有露面,韩希夷却听人回报说他来了。若是从先,他们一定会见面的,可是此时却彼此回避。
韩希夷默默站在船头,看着滔滔江水出神。
便是将奉州所有贪官都杀了,也于事无补。
还有那山匪,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清哑……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清哑,韩希夷感到冻结的心跳了下,簌簌地疼。
谢吟月站在舱房门口,看着船头那道蓝色身影,冬日寒风中,他好像随时都会乘风而去、不再回头,这个认知令她窒息。
她发现:韩希夷从奉州回来,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一直清楚他心里装着郭清哑,很早就知道,但也只是装着而已,就像他也曾经倾慕过她一样。
她会嫉妒,却并不担心其他。
可是眼下,她觉得他把心丢了。
形体没了精魄,人也空洞了。
他把心丢哪儿了?
谢吟月感到心底那头凶兽又在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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