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听见清哑屋内传来说话声,便对紫竹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忙,她们自己进去就好了,一面带着梅氏向东起居间走去。
紫竹早得了方初嘱咐,乐得不管不问,依然回去坐下。
严氏听里面说“你表嫂”几个字,迟疑地停住脚步。
梅氏也疑惑,竖起耳朵听清哑说她什么。
东起居间内,方初正和清哑坐在炕上说话呢,说的就是梅氏。炕桌上摆着两个攒盒,一个盖着,另一个敞开的里面装着核桃、榛子、松子等干果,方初用把小钳子剥核桃,剥一个就递给清哑吃。
他没干过这个的,不是夹得细碎,就是夹滑脱飞了。
清哑看不过去,又心疼他左手残疾不方便,不愿他用这种方式表达对自己的关心,便揭开另一个攒盒盖示意他看,道:“别剥了。紫竹她们剥了许多在这呢。我怕走了气不脆了,就盖着。”
方初见盒内果有许多果仁,忙放下钳子道:“那我就不献丑了。你也不可吃太多,每天吃一点。——严家的亲事,你到底怎样?”
清哑道:“你表嫂看不上郭家,结亲有什么意思!”
她决定放弃这门亲了。
方初忙道:“她看不上有什么用。现是舅舅当家,大表哥也同意的,大表嫂妇道人家,就不愿意也没办法。”
清哑不悦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她不是旁人,是严暮阳的亲娘,未来的婆婆。她看不上郭家,巧儿嫁去了肯定受罪。”
方初便问:“那你的意思是?”
清哑坚定道:“不结了!巧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前天玄武王世子妃来看我,说王妃很喜欢巧儿,问我什么想法。那张继我也见过了,人长得好,武功也好,还得了皇上赞赏呢,比严暮阳还强些。”
外面,梅氏吃了一惊,严氏也露出惊异神色。
梅氏更是又气又怕。
气得是清哑居然也看不上严暮阳,怕的是这桩亲事真做不成,公公肯定不会饶她。更有一层担心:若清哑真答应玄武王府的求亲,不啻甩了严家一个耳光——瞧,严家看不上郭家,郭家女儿却嫁了更高的门户。就像当年清哑与江明辉退亲后,许多比江家更富贵的人家都上郭家求亲,清哑后来嫁了方初,比江明辉强万倍。现在谁不嘲笑江家老婆子有眼无珠!连韩太太和死去的韩老爷都被人嘲笑,要不是他们当初有眼无珠,现在方家所有的荣耀都是韩家的。
梅氏心里,严暮阳不娶巧儿,以巧儿的条件,便只能嫁个普通人家,才符合世情,也符合她的理想,证明她儿子出色。
巧儿不嫁严暮阳就嫁入王府,这……这怎么能行呢!
梅氏心里猫抓似的,决意要听个究竟,也就不顾偷听失礼了。
再看严氏,也没有进去或者走开的意思,想来也是关心这事的。也对,一边是儿媳,一边是娘家,严氏肯定偏向娘家。
梅氏巩固了心理,便心安理得地跟着严氏继续偷听。
就听方初又问:“玄武王府?你之前不是婉拒了吗?”
清哑道:“之前是之前。之前我不答应,怕巧儿乡下长大的,受不惯豪门大户的规矩,她学的纺织在王府也没有用武之地。嫁给严家就不同,都在纺织这个行当,算门当户对。严暮阳做了官,巧儿一样能继续钻研织布,为家族做贡献。还有就是,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可是你表嫂太过分了,对满京城人说自己委屈,好像我郭家逼着严家娶巧儿一样。我郭家的女儿一定要巴着他?既这样,还不如把巧儿嫁玄武王府。巧儿聪明伶俐,比我会做人,在王府怎么就过不好?”
方初苦口婆心劝道:“清哑,我那天不是对你说了吗,婆媳相处是一门学问。当初我娘也是不赞成我娶你的,看现在对你多好!”
清哑道:“那不一样。婆婆性格为人大气——”外面,严氏听了浑身十万个毛孔齐齐张开,通体舒畅——“婆婆不赞成你娶我,不是不喜欢我,是怕我连累方家姑娘们。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后来我请赐了牌坊,她们就都松口了。可是巧儿好好的,比我那时候强多了。你那个表嫂就是看不上郭家,嫌郭家穷、没地位。就像江明辉的娘一样,我怎么帮江家,她都不喜欢我;一到谢家,看谢家姑娘哪儿都好,谢家姑娘放个屁都是香的。不就是因为谢家有钱有势吗!我就退亲,让她娶谢家姑娘。结果,她儿子被谢家姑娘害死了,她还是怪我。我们天生就不是一家人。所以严家还是算了。玄武王妃那么喜欢巧儿,巧儿嫁了王府肯定幸福,还光彩呢。”
方初道:“可是暮阳和巧儿青梅竹马长大……”
清哑道:“那又怎样?梅氏是他母亲,没有儿子不听母亲的话。江明辉当年不喜欢我吗?还不是听了他娘的话。”
外面,梅氏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现在不止怕,还恐惧了。
清哑话里话外说她不如严氏大气,嫌郭家没地位,想攀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