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东布政使司,每到八九月份,常会遇到连绵的阴雨天气。
齐州府是海东布政使司的治所,与青州府交界。
在两个州府交界处,横亘着一条连绵百里的狭长山脉。
山脉名为腾龙山,据传千百年前曾经有青龙腾空,绵延百里,然后坠落在此,化成了这条山脉。
山脉狭长,极为陡峭,却又是青州府与齐州府来往的必经之地。
又传说因为是葬龙之地,龙息蕴积,招引风雨,因此常常阴雨不绝。
这可就害苦了那些从青州府前往齐州参加九月秋闱的生员了。
这一日,天色刚刚泛白,无名的阴雨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在这四周挥洒开来。
崎岖的山脉里,身穿深青色长衫的王安夏,正在绵延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崎岖前行。
此前几天,这山间已经下了几场大雨,把山间的泥土浸润的湿滑无比。
这场雨一来,更令这山路变得无比难行,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王安夏也想慢慢小心前行,可是眼见这雨势愈来愈大,他生怕把自己背后箱笼里的书籍和那幅字浸湿了。
虽然此前已经用油纸包好了,但王安夏还是不敢冒险。
毕竟这些书是他身上最贵的东西,统共花了足有十几两银子。
更重要的,是张仙长送给他的那幅字,他极为珍视。要是被雨水毁损了,他不知该有多后悔。
好在因为这腾龙山是青州府学子赶赴齐州参加秋闱的必经之路,青州府衙门便在这腾龙山中建了几处驿馆,供赶考的学子们停歇。
因此沿路前行,总能遇到歇脚避雨的地方。
走了不过一刻钟,王安夏就惊喜的看到了一座不算高大的房子笼罩在一片烟雨中。
如同抓到了一条救命稻草,王安夏惊喜之下,便加快脚步向那座房子跑了过去。
等终于站到那座房子中,看到漫天的风雨被遮挡在了外面,王安夏长长舒了一口气。
“呼....可算是找到避雨的地方了。”
王安夏赶紧卸下后背背着的箱笼,从箱笼里小心捧出一个厚重的油纸包裹。
拆开油纸,王安夏赶忙翻找张玄送给他的那幅字。
见那幅字完好无损,王安夏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重新小心包好。
接着,王安夏又把油纸里包裹着的那几本书一本本拿起来,仔细检查后,再放回到原处。
全部检查完后,王安夏才放心下来。
除了几本书的书角被雨水些许浸润之外,其他的都完好无损。
检查完书籍,王安夏这才感觉到自己被湿透的衣服包裹的喘不过气来。
王安夏环绕四周,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在的驿馆。
说是驿馆,不过是三间低矮的木质房子。
中间的最为宽阔,墙角堆放了一些木柴,中间垒了火盆,可以烤火避雨。东侧的那间房子摆着几张破旧的书桌,西侧则铺着一些有些发霉的茅草。
书桌上灰尘累积,还缠着些许蛛网,应当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驿馆前方,则是一条宽广的河流。
门外的雨势愈发大了起来,王安夏决定还是先在这驿馆住下,等雨势小些再赶路。
打定主意后,王安夏便从箱笼里取出火折子,又拿了些茅草放在火盆里点着。
火势大了些,便从墙角的木柴堆里拣了几条细一些的木柴放了进去。
不多时,整个房间便被跳跃的火光映得通红。
王安夏解下长衫,晾在一边,自己则坐在火堆前烤火。
温热的火光炙烤下,点点热气从王安夏湿透的衣衫上升腾起来,令他浑身舒爽了许多。
望着面前跳跃的火光,王安夏苦笑一声。
“这一路可真是艰难啊......”
他原本是打算和本县的几个同窗一起乘马车穿越腾龙山前往齐州的。
谁料,到了这腾龙山前才发现,前几日穿越腾龙山的官道被山中突发的洪水冲垮了。
官道不能通过,要想前往齐州就只能从小路绕行。
但要走山间小路,就不能再乘马车了,只能步行。
这腾龙山山路崎岖难走是出了名的。于是他们几个便商量着缓几日,等雨停了官道修好了再走。
但是王安夏却有些等不及。
他曾经专门查看过官道被毁的情况,可以看得出,那场大水必然凶猛异常,这官道被毁损的极为严重。
就算是在晴朗天气,要修好也得要花上半个多月。
更不用说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了,恐怕至少要有月余时间才能令马车通行。
他本来就因为筹措路费耽搁了许多时日,要是在这里再耽搁,恐怕会误了秋闱考试。
他家不似其他几位同窗家境殷实,家中全靠自己的母亲支撑。要让他再去等上三年再考,他实在是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