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生意?”聂尘不禁朝黄占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没想到澳门的商行竟然还有人参与这类买卖。
郑氏兄弟也是一惊,脱口道:“人牙子?”
“就是人牙子。”洪升是个实诚性子,嘴里藏不住话:“在大明朝,人牙子拐卖人口是要流放杖击的,在这边却是半公开的生意,没人管,每月都有从香山县过来的车子压着少男少女,都是趁晚上来的,天亮就装船走。”
他顿一顿,补充强调:“不过我们靖海商行是不做这个的,做这个生儿子没**。”
聂尘问:“那刚刚少东家……”
洪升扛起一包麻袋,闷声答道:“谁知道怎么回事,但东家没做,翁掌柜也不做,我们当伙计的,别管这些事。”
他一迭声的招呼郑氏兄弟干活,聂尘也不便多问,咬咬牙,跟着他继续扛东西,毕竟上午还没过,不好意思继续偷懒。
在货仓吃过中饭,晌午时分,聂尘去了前面柜台上候着,等翁掌柜来安排差事。
柜面上空无一人,平时在这里坐柜的几个老掌柜全都不在,偌大的门面中静得可以,澳门的四月天,气候宜人,正是冬夏季节交换的时候,这些老爷子大概正在睡午觉。
聂尘在空屋里站了一阵,只觉无聊,看看时间还早,又溜达出来,在院里四处转悠,商行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不见。
商行很大,种有一些绿植,花开正盛,聂尘一路赏玩,不知不觉间,沿着回廊转到了通往后进的月亮门附近。
绕过一丛茂密的灌木,正想低头去捡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就听到一墙之隔的内院里面,有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聂尘一惊,赶紧的收蔽声响,站定了侧耳细听,就听到有人正在咆哮,还有鞭挞的噼啪声。
“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竟敢沾染人牙子行当!那是靖海商行的正道吗?我早就说过,谁沾就扒了谁的皮,你居然还敢充耳不闻,真当你老子死了吗?!”
聂尘听出来,这是靖海商行东家黄程的怒吼。
“不敢了不敢了,爹,以后不敢了!”
皮鞭乱响,鞭鞭到肉,光听聂尘就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出什么事了?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趴在院墙的瓦片孔洞里朝里面看。
院里空地上,站在几个人,翁掌柜面目肃然的站在一侧,当中挥鞭执行家法的是怒火滔天的黄程,跪在地上惨叫的是少东家黄占。
少东家身上的绸缎衣物被打破了几道口子,露出皮肉,鞭痕累累,泛出血珠来,不过大多数鞭子都落到了地上,听上去很吓人,其实打在身上的并不多。
“官人,别打了,再打就打死孩子了。”一个哭得花容失色的妇人扑上去,抱住黄占,用身体护住了儿子。
“你要打,就想打死我吧!”
“这是黄家唯一的骨肉,你打死他,我也不活了!”
黄程鞭子举在空中,上不得下不得,扭曲着脸挣扎了良久,眼睛却看向了一旁的翁掌柜。
翁掌柜板着脸,一言不发。
妇人怨毒的瞥了一眼翁掌柜,扶起黄占,又喝骂几个躲在屋里的老妈子小丫头:“都死了吗?还不快来搀扶少爷,没用的东西,老爷气成这样也不知道拦着点!黄家的银子都喂了狗了啊!”
几个仆人慌忙出来,见黄程黑着脸没反应,才敢过去架起黄占。
妇人指桑骂槐的叫着,跟着进屋去了,院里只剩下黄程和翁掌柜两人伫立。
黄程手里的皮鞭软踏踏的垂下来,一张老脸满是疲惫,长叹一声,黯然坐到石头凳子上。
“老翁啊,黄占这孩子不济事,你要多盯着点,日后万一给靖海商行惹来麻烦,可就悔之晚也了。”
翁掌柜木然的垂首,道:“东家,我跟着你从南安一路来到澳门,在这边摸爬滚打十来年,眼看着靖海商行一年年走到今日,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珍贵,自然不愿意它有什么意外,少东家这次着实出格了,我才禀报于你的。”
“在香山那边,他已经押着几十个人,就等着装船运出去,一旦这消息让那些拿红刀子的人得知,只怕我们靖海商行今后在澳门就没了立足之地。”
黄程摆摆手,吁了一口气:“我知道,所以才动了家法,海上有海上的规矩,人蛇生意伤天害理还另说,那是陈家把持的生意,他们最近本就跟我们不对付,我们如果跨界过去,生手生脚的被人拿了把柄、抓了人,在香山巡检那边断了我们的通路,靖海商行只怕连一车货都运不过来。”
翁掌柜抬起头:“东家,昨日秦大人过来,不是收了我们的银子吗?他是香山县丞,有他在,陈家也不至于公然让香山县断路吧?”
“难说,主簿上头还有县令,还有广州府,再上还有分巡道,陈家是广东豪强,在这边根基比我们深厚得多,秦大人也做不了许多主,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