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紧绷的脸松懈下来,捏得很紧的刀也放到了脚边,对身后的黄程道:“东家,看来不会错了,倭人抢掠窜逃,避到海上去了。”
黄程凝重的吐口气,道:“如此就好,总算过去了。”
翁掌柜深有同感:“是啊,只是这么一闹,不知城里破了多少家,死了多少人,这些倭人,真是该死!”
黄程哼一声:“这些都与我们无关,庆幸的是我们后仓护得周全,没有如前年那般遭了火,要是再被烧一次,我们靖海商行可承受不起啊。”
“但我们也死了几个人。”
“死几个人跟货仓被烧比起来不算什么。”黄程挥挥手:“货物还在,我就能有钱拿出安葬银子,货物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翁掌柜皱皱眉,想说什么,嘴唇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
站在一旁的聂尘只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黄程的话听起来没错,但总觉得不大近人情。
那派出去的伙计却舔舔嘴巴,不安的说道:“东家,倭人倒是走了,不过……我们在街面上的铺子却给洗了,里面没来得及跑出来的人死了两个。”
“是吗?”黄程并不是很紧张,能保住货仓度过这次倭乱,他觉得已经庆幸了,甚至有些小欣慰:“把名字报上来,我不会亏待他们的家属。”
“是欧通事和陈通事。”伙计道:“死在铺面里的,倭人旁的人没杀,就杀的他们两人。”
“哦,两个人,去账房支银子,每人发……”黄程起初不以为意的随口应道,下一秒反应过来,两眼瞬间圆睁,大吼起来:“两个通事都死了?!!”
“是。”伙计似乎对黄程的反应早有预料,愁眉苦脸的道:“我在街上看到,不单是我们的铺子,其他商行有通事的铺子都被闯进去杀了人,死的都是通事,倭人好像是挑着人杀的。”
“通事馆呢?街上的通事馆呢?”黄程意识到不对了,表情比刚才还要紧张。
“大水井那边的通事馆已经成了白地,被倭人一把火烧光了。”伙计道:“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全死了。东家,我怕传闻不可信,还专门绕过去看了,房子都烧塌了。”
“烧,塌,了!”黄程一字一顿的重复,整个人如被雷击,僵在那里几乎木然。
翁掌柜也万分惊讶,提醒黄程道:“东家,这就麻烦了,通事被杀,通事馆被烧,现在澳门城里,连一个会佛郎机话的人都没了。”
“从月港那边调,从私港那边调,哪里有通事就从哪里调,这节骨眼上,不能没了通事!”黄程咬牙切齿,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倭人盘算的好主意,抢了东西,还要断了我们的言路,怪不得前些日子倭人头目过来要加各个商行的月例,我们不给他们就放话要我们好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翁掌柜却摇摇头,为难道:“通事本就不多,每个商行都养着自己用的,仓促间哪里调得出来,再说倭人看来是刻意而来,专杀通事,连佛郎机人的通事馆都烧了,根本找不到合用的人啊。”
黄程懵了,额头都冒出汗来,银子他有,但人才却是银子变不出来的,通事平日里显不出重要性,自己养的不够用通事馆里还有大把的,随时可以聘用,现在突然间一个都没了,方才着急。
要和佛郎机人谈生意做买卖,没通事怎么搞?
竞争这么激烈,一旦路子断了,如果香山的商行乘机而入,靖海商行立刻就会被挤出局去,后果不堪设想。
黄程急了。
聂尘站在边上,却微微一笑。
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