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松虽然年纪大老眼昏花,时有昏庸之举,但此刻的情形再明白不过了,他也看得出来。
人被掉包了。
张癞子直勾勾的看着疯妇,又转脸面色苍白的瞅一眼高高在上的县大老爷。
他不知道该不该认她当老婆。
这情况彩排时没交代啊。
堂下看客们却兴高采烈,有人吹起了口哨:“张癞子,你老婆怎么这模样了?莫不是偷汉子偷了许多,被你打疯了?”
众人嘻嘻哈哈,评头论足,把个严肃的审案变成了津津有味的卦场所。
聂尘好整以待的静静等了一会,等疯妇的口水流满了那个衙役的手时,才缓缓的抬起头,高声道:“大人,可还要小人对质?”
“.…..”纪松闭着嘴,尴尬的摸了摸胡子。
对质是不可能的了,一个疯子鬼知道会说出什么来,案子审不下去了,纪松开始思量,怎么体面的结束这场过堂。
疯妇却被衙役扳久了下巴觉得痛了,毫无征兆的发难,一口咬在衙役的手上,痛得他惨呼一声,忙不迭的抽手。
那知疯妇跟常人不同,不知轻重,咬定了就不肯松口,牙齿入肉,痛得衙役上蹿下跳,破口大骂,旁边的人赶忙上去拉手的拉手,扳嘴的扳嘴,大堂上呜嘘呐喊,吵成一片。
纪松头上汗都下来了,伸手去找惊堂木,那块木头早就掉到了地上,师爷去捡起来,塞到他手里。
“砰砰砰!”
纪知县惊堂木在手,立马就恢复了几分力气,冲跪在底下不知所措的张癞子吼道:“原告,这疯妇可是你的妻子?!”
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张癞子囫囵承认了,不管人是真是假,先按剧本把戏演下去,不要丢人。
张癞子嘴巴张了张,慌乱之下,竟然答道:“大人……我、我不知道!”
“哈哈哈!”
堂下一阵雷鸣般的起哄,围观的人群发出拖拉机般的笑声。
“砰砰砰!”
纪县令的惊堂木使用频率超高,他几乎口不择言的喝道:“混账!哪有人不认识自己老婆的!你这厮分明在戏弄本官,来呀,拖下去,乱棍打出!”
两旁衙役哄然答应,刚刚把手从疯妇嘴里抽出来的那个衙役喊得特别起劲。
张癞子瞬间傻了,抱头大喊:“大人、大人,给钱的时候,没说要挨打呀,大人!”
纪松仿佛逃一样的从座位上站起,疯狂的挥舞袖子:“打出去、快快打出去!把人犯暂且收监,退堂!”
“等一等!”聂尘站起来高叫道:“知县大人,按大明律,原告诬赖查证属实者,被告应立即释放,现在张癞子的老婆是个疯妇,分明是造谣诽谤,我根本没有跟他两人有任何关系,还要将我收监,是何道理?”
堂下立刻有人附和,嚷道:“是啊是啊,张癞子诬告,证据确凿,还要关人,分明是非不分,若是县里乱判葫芦案,那就告上巡按衙门去!”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纷纷出声响应,明朝末年社会风气开放,香山近海,更是民风彪悍,仗义执言深入人心,大伙一看这事有蹊跷,闹得更欢了。
纪松闻声看去,只见堂下人头攒动,分不清是谁喊的,只觉到处都是议论纷纷的人,顿时头大无比,心中暗暗后悔收陈家的钱收早了。
此案已经失控,通奸的关键人物之一被人掉包,还怎么审?若是真的闹上巡按衙门,先不说案情破绽百出,光是县狱里的犯人居然被换了一回还不自知,这罪名纪松就担待不起。
下面群情激昂,一定有人煽动,如果激起民变,更是天降大祸。
纪松在脑子里飞快的转了一圈,利弊权衡,立马改口道:“说得对,本官现在宣布,张癞子口说无凭,蓄意诬陷,判杖击三十。聂尘无罪,当堂释放!”
他擦擦头上的汗,边朝后堂走,边喊出一声余音绕梁的“退堂!”
县太爷走了,张癞子被按倒在堂上,衙役们噼里啪啦的开始扒裤子打板子,手上缠了几圈布条的那个衙役打得最为有劲。
几板子下去,张癞子裤子上黄白之物迸现,恶臭四溢,这家伙居然被打出了屎。
聂尘掩着鼻子,走下县衙大堂的阶梯,郑一官和郑莽迎上去,接着他快速离开。
跟他们一同走出县衙大门的,还有一脸震惊迷惑的两个小厮。
小厮快步奔上对街的茶社二楼,陈子轩正闭着眼,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摇着折扇,作侧耳倾听状。
“啊啊啊啊!”
阵阵惨呼从县衙里传出,声声入耳。
陈子轩闭目微笑,陈道同摇头晃脑。
“呵呵呵,那小贼定然残废,看他还敢不敢再出风头!”陈道同笑得开心,趁陈子轩闭着眼睛,还从果盘里抓了一块果脯扔进嘴里。
两个小厮站在边上,吞吞吐吐,摸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