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兄,我觉得你这两天……是不是睡眠不足啊?”郑一官盯着聂尘的熊猫眼,疑惑的问。
二人坐在靖海商行的柜台边,聂尘面前摊着一堆账册,捏着毛笔,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随时都可以睡去。
“是有点。”聂尘努力奋笔疾书,寄情于繁琐的账册之间:“不用管我,我没事,城里的消息探听得怎么样了?”
“已经布置妥了……你真没事?”郑一官发现他把毛笔滑来滑去字写得一塌糊涂:“要不去休息会?”
“不用了,我有这个。”聂尘灌了一口桌上的浓茶,催问道:“说正事。”
郑一官只得继续说道:“县狱门口我花了几个小铜板,让十来个小乞丐盯着,只要有风吹草动,立马就能通知我。”
他的表情流露出一种不信:“不过你怎么知道会有人劫狱救人?”
“不劫狱,颜思齐就死定了,他不像会等死的人,南京刑部的公文必定会在立秋前到,他没有几天好耽搁的了。”聂尘道,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那个张癞子呢?现在在干啥?”
“消失了。”郑一官道:“家里没人,旁人也没见着,不知去了哪里。”
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起用疯妇从牢里换出来的妇人,这事是翁掌柜操办的,郑一官负责把人换出来,怎么处理,就没有理会了。
沉默片刻,郑一官说道:“听说后宅里面,黄少爷已经下地行走了,别的无碍,不过下体的留了隐疾,这两天有掌柜在和北边来的客人联络,要进一批关外的野山参和鹿茸,大概要进补调理。”
聂尘面皮抽了抽,郑一官也停住顿了顿,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
敞开的大门处,凉风习习,暖阳普照,又是一个好天气,但两人却没来由的,感到阵阵寒风刺骨,阴云笼罩在了心头。
同样的天空下,刚刚从大炮台澳门总督官邸走出来的陈子轩同样面目不谐,只不过他的阴云,清楚的写在了脸上。
陈道同陪在他身侧,作愤慨状,口中念叨着:“岂有此理,红毛鬼简直鬼迷心窍,连少爷的面子都不给,只不过让他们把我们的份额提高一半,就如此推脱,竟要见南京户部的堪合,若有户部堪合,我们还找他作甚?”
陈子轩拧着眉,快步来到马车跟前,一只脚踏上踏板,定住了道:“红毛鬼一贯如此吗?”
“不会,蕃人重利,只要送上大笔财物,多少都会通融通融,类似今日这般一毛不拔的,极为少见。”
陈子轩冷声道:“我拿了广州府的信函给他看,他连瞄都不瞄,眉眼之间似乎对广盛商行很不待见,特别是对你,好像很不对付,是不是上次你找倭人作乱,被人家识破后伤了情分?”
陈道同面色尴尬,忙道:“这个……大概…….也许……”
“哼!”陈子轩跳上马车,陈道同紧紧跟上,两人对坐在车里,车夫一扬马鞭,嘚嘚嘚的行驶在下山的黄土道上。
陈道同察言观色,斟酌着道:“那……少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我陈家做事,有情分要做,没情分也要做,生意嘛,最终是靠实力的。”陈子轩眼放窗外,远眺海上波涛:“这类阿堵物的买卖,本不该我来计较,你这般无能,今后如何在这边主持局面?你来问我怎么办,我如何答你?”
“是、是。”陈道同背上汗都下来了,忙道:“我想想办法,一定会找到原因,一定……”
说着说着他猛然想起来什么,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陈子轩白眼看他,陈道同道:“我听说前几天佩德罗先生要组织澳门团练,托大通商行的李直召集六家商行出钱招人,委托靖海商行姓聂的小子作为副手通事参与其中,定然是他在其中作祟,在澳门总督身边进谗言掐媚,一定是这样!”
陈子轩面色转黑,瞪眼道:“你是说……靖海商行的那个聂尘?!”
“就是他,少爷你设计害他都没成功的小兔崽子!”陈道同话说出口才惊觉不妥,自扇了一个耳光:“呸,是他太狡猾,不是少爷计策不好。”
“.…..”陈子轩面孔狰狞起来,但仍然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缓缓的说道:“这么说,这人很得红毛鬼的信任了?”
“何止信任,简直就是亲信。”陈道同忙道:“大炮台里的内线说,佩德罗总督对他很喜欢,很想拉他过去做事。”
“这样啊,那就说得通了。”陈子轩沉吟起来:“这事成是靖海商行在其中搞鬼,关键还在这姓聂的小子身上。”
“咄!”他冷笑道:“阴魂不散,本不想再去理会这类渣滓,没想到还要出来搅局,既如此,就休得怪我心狠手辣了!”
“找人把他做掉?”陈道同做了个手往下挥的动作:“倭人来干,他们很专业。”
“蠢货!”陈子轩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车厢侧板:“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