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的大胡子颜思齐居然是个裁缝出身,小巧的绣花针捏在蒲扇大的手掌中任何人都会觉得不协调,但事实就是如此,海盗颜思齐是个裁缝。
但颜思齐不会去马尼拉的,他要去日本。
“马尼拉很危险,那边我们李家没有势力,控制不了任何人,何况葡萄牙红毛鬼和荷兰红毛鬼在那边正在打仗,现在过去不是个好时候。”
“你去日本避一避,平户有李家的人接应,你可以立足,如果条件允许,你可以帮我大哥的忙,我写了一封信,作为你的凭证。”
“倭人奸猾,小气又毒辣,不可以大明朝的眼光看待他们,把他们当豺狼就行了。”
“一路顺风,多多保重!”
下午李直临走时告别的话语,还历历在耳,颜思齐苦笑一声,捏捏藏在贴身衣袋里的信函。
手指碰到了一样硬硬的东西。
那是一个木盒,里面装了一柄短铳。
这是用一把折扇换来的,算是颜思齐在大明做的最后一笔交易,这次远去倭国,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姓聂的小哥,还有点意思。”记起在县狱里结识的聂尘,颜思齐就觉得很有趣,没有想到他竟会用偷梁换柱的法子化去一身官司,简直匪夷所思。
比自己聪明。
颜思齐下了断言。
这小子比自己聪明。
目光放远,澳门的海岸渐渐游离,船在傍晚出发,天亮时分就能正好进入大洋,这样的时间安排可以最大可能的避开大明水师巡逻鸟船,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从澳门出发往东洋的走私船,都是这样运作的。
太阳在身后的海天线上慢慢西沉,仅有的一个红色圆弧还顽强的露在水面上,将残余的光洒向模糊的一片大陆。
颜思齐视力很好,纵然在这样昏暗的能见度下,还是能分辨远处码头上的人影,在用楠竹和木头搭建的简易货仓背景下,有两个人影正在摇摇摆摆的走上码头。
看不清是谁,只是知道是两个人。
同样的,在码头上边走边看的聂尘和郑一官当然看不清远去的福船船舷上趴着的颜思齐。
两边互望,谁也看不清谁。
“那是李家的船,运货去倭国的。”郑一官道:“大胡子海盗就坐的这只船。”
聂尘循声望去,只觉肥大的福船吃水深深,李直这一趟想必又会大赚一笔。
他手搭凉棚,远眺福船,福船在夕阳中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倭国……”
“能发财吗?”
福船渐渐消失在视野里,聂尘转过头,看向停泊在码头边的几艘葡萄牙货船。
“这里面,有没有从暹罗过来的船?”
“有,红毛鬼从南洋往返,在暹罗都会停留,你瞧,那一艘就是这个月才回来的。”郑一官对码头事务很清楚,指点道。
“走,我们去看看,跟他们聊聊。”聂尘瞄着几个在船边吹牛打屁的白人船员,迈步走了过去。
“啊?看什么?”郑一官毫无准备,不知道聂尘要做什么,只有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