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尘看见活奔乱跳的大少爷黄占,是在晚间的仓库房顶上。
这是照例的教课时辰,荷叶很守时的出现在屋顶上等他,小姑娘提了一盏遮光的气死风灯,用作照明。
她还带了一块小巧的木头薄板,夹着几张纸,方便用削成棍状的炭笔写写画画,当然,这是聂尘替她做的。
葡萄牙语其实并不是很复杂,跟汉语比起来,无论语法还是词汇,都要简单得多。
通过短短的十来天夜间授课和贴身教导,荷叶已经可以试着说一些短促的对话,进展神速,一日千里。
这连聂尘都觉得吃惊,他回忆起自己后世学这门功课的情景,貌似同样的学习时间单位里,自己似乎远远及不上这位古代小姑娘。
谁说古人笨的?特么不科学。
今晚上是一个阶段的结束,他出了些题目,让荷叶做,荷叶把头埋在风灯的光影里,很认真的思考、作答。
聂尘在一旁无聊的望天望地,漫天星斗,璀璨银河,仿若就悬在头顶的明月,都给人带来一种天高地远无限辽阔的浩瀚深沉。而远处夜幕下呈墨绿色的无边大海,波涛阵阵,拍打着海岸礁石,浪涛声一波波的传入耳畔,由远及近,给这样的浩瀚平添了无限的沧桑感。
身处这样的环境里,人会觉得无比的渺小,那一份天地间的浩大,是呆在山沟里的人无法理解的。
望天发了一会呆,低下头,荷叶还没答完。
小姑娘睫毛长长,眉眼低垂,未出嫁少女的标配双环鬓高高的立在脑袋上,头发乌黑,刘海随着夜风轻轻晃动,小巧的鼻子和灵动的嘴不时抽动一下,发出轻微的哼哼,活像……一只认真思考的小猪。
聂尘的脑子里脑补了一头猪在思考的动态图,差点笑出了声。
荷叶不满的抬头,瞪眼。
聂尘闭嘴,把视线移向别处。
然后就看到了由几个长随提着灯笼簇拥着从外面归来的大少爷黄占。
黄占花衣彩裤,佩玉穿金,神气活现的样子一点没有天天吃鹿茸人参的病态,反倒看上去精气十足,活力四射。
“哈哈哈!”
从前门处传来的嚣张笑声连站在后院仓房顶上的聂尘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用说,这位大爷又去香山县城里浪荡了一回,这时候才回来。
因为下体受伤的原因,黄程对独生子的宠溺越来越甚,原来还会管管,现在放任自流信马由缰,只要儿子开心,老子就开心。
聂尘这段时间刻意回避着这位少爷,原因自然是那一次的投掷,伤了人家命根,不管有意无意,都是很难获得原谅的。
随着倭乱的日子逐渐远去,一些当时发生的事情也慢慢消退,其中某些事情被淡忘,某些事情被放大,然后沉淀到人的心里,最后生根。
比如聂尘的表现。
黄程最近的态度很能说明问题,他对造成独生子命根问题的罪魁祸首开始不满,虽然这个祸首救了他儿子的命,但可能断后的大罪依旧是不能豁免的。
聂尘近来过得很低调,不抛头露面,每天两点一线,在柜台和通铺之间来回,只为尽可能多的免去在黄程父子跟前出现的几率,为自己求得一点安定的时间。
他在等待,等待某个时机的到来,在那之前,得在靖海商行中继续装孙子。
“咳咳!”
聂尘回头,见到荷叶把写得满满的纸递了过来。
随意的扫了扫,聂尘觉得,这份答卷是很完美的,用功的学生每一道题都答得很好。
抬起头,看到荷叶的大眼睛盯着他,眼神都是渴望得到肯定的希冀。
“不及格!”
聂尘大手一挥,断然道:“句式有问题,语法有问题,单词好几个都错了。”
“怎么会?”荷叶先是委屈,继而恼羞成怒:“哪里有问题了?你给我说清楚!”
“竟敢威胁老师。”聂尘把炭笔在卷子上大刀阔斧的画叉,继续扣帽子:“态度也有问题。”
“你不是学这个的料,不如就此作罢算了”他做出结论,想摞挑子。
见他起身欲走,荷叶跳起来拦住去路:“慢着,我说我能学会,就一定能学会,你不能走。”
“都这么久了,你还这个程度,事实说明一切呐。”聂尘摆事实讲道理。
“事实是你在胡说道。”
荷叶不甘示弱,把卷子拿起来抖一抖:“你说,我哪道题错了?”
聂尘自然是不会指出来的,因为根本就是全对,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教了。
“荷叶姑娘,你为什么要学蕃话呢?今后用得上吗?”他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导:“你又不会去红毛鬼国家,除非你要嫁给他们,你会嫁给红毛鬼吗?翁掌柜第一个不同意,他会打断你的腿。”
“呸!”荷叶啐了一口:“学蕃话就要嫁给蕃人?那你腰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