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铁砂碎子化作一团乌泱泱的薄雾,冲着靠得最近的一只鸟船打了过去。
铁弹打船,散子打人,铁砂打在鸟船上,铺天盖地一样,两船之间在风起云涌的大海上不过咫尺之遥,同福号船大,鸟船不敢正面相撞,方向偏了一下,两者擦过的瞬间,佛郎机炮的散子全招呼到了鸟船上。
散弹不求准,只求面杀伤,罩着了就算好。
“啊啊啊啊~!”
鸟船上一阵惨叫,聂尘看得很清楚,这几炮在鸟船船身上留下了无数散弹小坑,大群站在船舷上冲这边舞枪弄棒呜嘘呐喊的海匪顿时倒下了十来个。
船借风势,一触即离。
两边在很短的时间里就错开,没有开第二炮的机会。
这一回合,同福号毫发无损,对方却伤了不少人,占了个大便宜。
“好啊!”
“嗷嗷嗷嗷嗷嗷嗷!”
同福号上响起一片叫好声,水手们爬在绳网上、舷墙边、甚至桅杆顶,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张扬而嚣张的大喊大叫。
“叫个屁!快搬炮,把左舷的炮分一半到右舷去,快些,动作慢腾腾的老子剁了你们的腿!”
汪承祖骂骂咧咧的过来,手抓脚踢,催促着炮手们把刚打了一炮的佛郎机炮分一半出来,又固定到右边去。
水手们蜂拥而上,用铁棍敲起固定链条的铁钉,推动几百斤的佛郎机炮挪动位置,又重新在右边甲板上打下拇指粗的铁钉,用铁链锁住小炮两侧的耳环,号子声沸腾,忙成一团。
“这是干啥?拔铁钉、打铁钉的也不嫌麻烦?”郑芝豹有些奇怪,低声问道。
“海上打仗,哪有一炮定输赢的,这才刚开始,算不得什么。”郑芝龙思量着说道:“想必对方有两条船,刚才那一下施大喧占了船位优势拔了头筹,等下绕回来,陈瞎子的船定然会从两边夹击,不分炮岂不成了一面倒?”
聂尘也点头附和:“应该是这样。”
第一下试探,双方互放一轮炮,第二下就是真格了。
郑芝豹摩拳擦掌:“是不是要贴舷了?白刃战?”
“还要再等一等。”郑芝龙对海战很了然,他喜欢这类故事,常听海上前辈聊起,此刻触类旁通,也说得头头是道:“我们船大,施大喧一定会转回去迎头撞压,用船力斗一斗。”
仿佛在印证郑芝龙说得正确一样,只听尾楼上施大喧开始扯着嗓门叫道:“调转船头!”
“升帆!扯三帆!”
“橹手用劲,全速!”
他将手中大如磨盘的舵盘转风车一样用力一转,整艘福船满帆牵动,沿着一个偌大的弧线滴溜溜的在海上绕了一个圈子,船身侧倾好几度,所有的人要靠抱住身旁的固定物才不至于从甲板上甩出去。
这一个掉头用了一点时间,等转过来时,那两艘鸟船已经完成转身,正全速迎头而来。
“施老大,许家的船还在那边掉头!”
汪承祖拉着一根绳子,指着右边极远处大喊。
施大喧闻声望去,只见起码七八里开外的海面上,许家的广船还在慢腾腾的转弯,动作笨拙,明显慢了一拍。
“蠢货,现在怕死有个屁用?老子打不赢他妈也要完蛋!”施大喧怒骂一句,把定舵盘吼道:“不用管他们了,我们靠自己!”
“好,施老大,先撞哪一只?”汪承祖像一只猿猴一样,攀着长绳一路跳跃,几下就跳到了尾楼上,敏捷的动作好像后世马戏团里的大猩猩。
“左边那只。”施大喧眯起眼瞄了瞄:“叫兄弟们抓牢,等下会很颠簸。”
“好咧!”汪承祖应承着,又攀着长绳荡回了甲板上。
“都抓紧了,我们要撞死那帮龟孙子!”
“呜嗷嗷嗷!”
水手们又狂呼乱叫,斗志昂扬。
“同福号要撞击陈瞎子的船?”聂尘听了施大喧和汪承祖的对话,皱眉道:“不用炮打了?”
“当然,炮很难打中的,打中了也像许家的船一样,一下又弄不坏,最后还得靠贴舷靠帮解决问题。”郑芝龙解释道:“又不是红毛鬼的炮船,用炮来分胜负。”
“原来如此。”聂尘这才明白,原来大明朝的海上战斗,是用简单的撞击加靠帮白刃战来决胜负,而不是像想象的那样,两船对轰,炮声里决雌雄。
“等下跳帮,对方有两只船,如果施老大一只都没撞中,那两只船的海匪都会贴上来,同福号岂不很危险?”聂尘暗想,朝远处还在徘徊的广船看了看:“许家的人真是混账,这时候躲开,难道不知道同福号完了下一个没命的就是他?”
“贴舷……肉搏战。”
福船上的李家人只有百来个,两只鸟船上不知有多少人,如果对方人多,那…….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把郑氏兄弟一拉,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