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思齐的声音太大了,隔得几里地都顺风飘来,只听他在大声吆喝:“船工!船工!快靠小船来,我屁股底下有个洞,堵不住了!快拿松香和麻捆来,越多越好!老子的船沉了东家非剐了我不可!”
船厂的人划着小船,蜂拥而上,而颜思齐的船行驶得弯弯扭扭,一艘几百料的大船倾斜着身子,朝左侧着,白帆半卷,船上人影晃动,似乎水手们正在奔波着堵漏,船身水线以下,一定有破损。
“怎么又有船被撞了?”洪升瞧着颜思齐的船,不住摇头,样子有些愤怒。
“又?”聂尘捕捉到这个字眼,好奇的问。
“是啊,这两天已经有两只船被撞出窟窿送来修理了。”洪升把手朝船厂停破船的方向一指:“你瞧,那边的船,都是船身被撞出洞来拖过来的。”
聂尘朝那边看了看,果然发现停在泊位上维修的几条船,其中两条成色较新的,都是船身上有一个大洞,此刻正是退潮,大半个船身搁浅在沙滩上,那个黑洞洞的破口就像夜晚的火把一样醒目。
“怎么这些船老大这么不小心,海上礁石很多吗?”聂尘不禁有些好笑,李旦的船要是这么容易的被撞出洞来,那他的损失可就大了。
不料洪升摇摇头,愤激的道:“不是撞礁石上了,是被人给撞的。”
“被人撞的?”聂尘和郑芝龙同时一惊,心想在平户海面,谁敢撞李旦的船。
“可不是吗,那些蕃人,着实可恶!”洪升一边说着,一边匆匆下船,沿着海岸朝靠边的颜思齐大船奔去,话也顾不上多说。
聂尘赶紧吩咐洪旭五人留下来检查船只,看看还有那些地方不对,自己和郑氏兄弟追着洪升过去了。
颜思齐是老熟人,应该过去打个招呼,而且船被撞的事太过惊悚,必须问问清楚,不然日后行船操舟,遇上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而且洪升说了个蕃人,也就是葡萄牙人和荷兰人,他们为什么会撞李旦的船,也是令人困惑。
颜思齐的船是抢滩上来的,几百料的大船像个喝醉酒的莽汉,一个跟头就冲上了沙滩,又像一只没了牛的犁一样借着惯性在沙滩上滑了一段,方才呻吟着停下来。
船一上岸,那个触目惊心的大洞就从船头底下露了出来,洞差不多有近一丈宽,支离破碎的木板横七竖的,里面的海水啵啵的往外涌,将几个跑得快的船工冲了个仰面朝天。
“狗日的杂碎,把老子的船撞成这个模样!”颜思齐从船头上一跃而下,铁塔一样的身子由七尺高的地方跳下来几乎陷进了沙子里,他又从沙中跳出来,破口大骂。
“日他祖宗!老子咒他生儿子没**…….咦,聂老弟?”
颜思齐看到迎面而来的聂尘,表情丰富多彩,惊讶、错愕、不解和怒气参杂在一起,令带着笑意冲他作揖的聂尘差点以为这个没**是不是在骂自己。
“聂老弟,你怎么来倭国啦?”好在热情的大胡子海盗一把拉住了他,亲切的寒暄:“澳门呆着不好吗?这边穷山恶水,像老哥这种走投无路的人才来这边……嗨,我说你们几个,快点补漏啊,别傻看着!”
聂尘笑着道:“颜大哥多日不见,倒是豪情依旧啊,气色也比在香山时好了许多。”
“别提那鸟县狱了,提起来就来气!”颜思齐眼珠子一颗盯着自己的船,一颗看着聂尘:“那些鸟狱卒,差点饿死老子……先把船上的东西搬出来,再排水……对了,我帮你办的那小白脸死了没?我那几下可让他重伤了的。”
“没死,正因为他没死,所以我跑路来倭国了。”聂尘双手一摊,看着办事不力的颜思齐。
“呵呵。”颜思齐干笑两声:“那小子身边高手不少,我没弄死他,不过不要紧,以后逮着机会我收拾他,啊,我负责收拾他……对了对了,先搬那些瓷器,小心,别摔了!”
“颜兄,我也投靠李旦老爷了,他还给了我一只船。”聂尘也随他的眼神飘向搁浅的船,无数的水手和船工正聚集在大船四周,像蚂蚁一样从船上搬东西下来。
“今后说不定还会跟着颜大哥跑船,可要多多照顾。”
“呵呵,好说好说,跑船嘛…….”颜思齐心不在焉的盯着自己船上的大洞发愁,说了几句才反应过来,两颗眼珠子一齐移到了聂尘身上,张大了嘴震惊的道:“啥?李大东家给了你一条船?”
“是啊,他就给了。”聂尘渐渐很喜欢看别人得知自己平白得了一条船时的表情,他爱上了这种感觉。
“东家怎么会这么大方?你仔细说来听听。”颜思齐思维缜密,不像一般人那样听了这消息那样羡慕嫉妒恨,而是先问原委,聂尘也不隐瞒,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
颜思齐听得眼神发亮,头皮发麻,手舞足蹈的跃跃欲试,听到紧要处还捏拳挥胳膊,好像恨不得自己投入到聂尘的话语里去拼杀一样。
“好老弟啊!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