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尘将身上的衣服扯了扯,垂下了眼皮:“松浦大人说笑了,大人贵为国守,一方诸侯,在朝中地位崇高,若是想见京城里的某位人物,怎会见不着面?岂有让我来代为引荐的必要?大人不要戏弄小人了。”
松浦镇信弯下去的腰稍稍僵了僵,挺直腰板后仍然带着笑:“聂桑不知,若论身份,自然是我要高一些,但堂下独处,却是凭的私交,很多话不是能在殿上众口之前说的,需要静室密语,而我恰恰在天海国师跟前没有适当的门路,所以……”
聂尘静静的听着,没有搭话的意思,松浦镇信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回答,抬头发现聂尘在数跟前的蚂蚁,于是只有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所以想借用聂桑的关系,在京都登一登天台院的门。”
顿一顿,他加重了几分语气:“聂桑不会不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吧。”
聂尘抬头,露齿,微笑。
你特么都这么说了,我能拒绝吗?
月上枝头,夜色渐浓。
李旦的队伍在松浦镇信的铁炮队扎下的营帐边上,也搭起了一圈帐篷,上百匹驮马被圈在了当中,伙计们把黄昏前割来的草料参上豆子,喂给牲口们吃了,又生火煮饭,一阵折腾之后,才疲惫的聚在各自的帷帐里,早早睡去。
郑芝龙和颜思齐没有睡,他俩最后清点了一次驮马箱笼,确认无误后才打水煮饭,将饭团放入沸腾的开水中化开当粥喝。
“松浦镇信请你吃的啥?”颜思齐稀哩呼噜的喝着稀饭,日本米黏性很强,开水都化不大开,吞起来有些难以下咽,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一顿一顿的:“有鱼吗?”
“秋刀鱼。”聂尘剔了牙缝,挑出一小根鱼刺,用两根手指把它弹向夜空,这个动作引来喝稀饭的两人嫉妒的眼神:“不大好吃。”
“他要大哥帮他这么大的忙,一条鱼是必须的。”郑芝龙咬着一根萝卜干:“不过,大哥你能帮得到吗?”
“不能。”聂尘毫不犹豫的答道:“我连天海和尚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都不知道,怎么帮他?天台院位于何方我也不知道,怎么带他进去?”
“那你还答应他。”颜思齐被一团黏米哽住了喉咙,连喝了几大口水才冲下去:“小心些,松浦镇信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那老小子阴着呢。”
“我知道,所以才答应他。”聂尘道:“我若不答应,只怕他今晚就要杀了我,把人头送到长门国荷兰人的桌子上当祭品。”
“啊?”
“不会吧?”
颜思齐和郑芝龙同时大惊,面色巨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拉拢荷兰人啊,对我也是一种试探。”聂尘挑手拨开小帐篷的布,确认外面无人后将布掩紧,小心谨慎的样子令另两人更加担忧起来。
“大哥是持有倭国皇室邀请函的人,松浦镇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你?动你他有什么好处?只怕还会惹来一身麻烦。”郑芝龙眉头大皱,但片刻就冷静下来,慢慢的分析道。
“杀人的办法很多,不露痕迹的也很多,松浦镇信身边有忍者,忍术里就有暗杀法门。”
“那……试探又是怎么回事?”颜思齐忍不住发问道,他跟聂尘休戚一体,感同身受的紧张。
“他在试探我到底在天台宗的关系硬不硬,以此来决定下一步怎么对待我而已。”聂尘冷哼一声道:“松浦镇信若是真的有心要我帮他牵线搭桥,在雷耶松找我决斗的时候就会站出来阻止了,雷耶松的火枪十分高明,正常情况下我不可能斗得过他,一定会被打死的,我那时候死了,现在还怎么给他搭桥。”
“说的是啊。”颜思齐双手按膝,仿佛恍然大悟一样点点头,旋即又困惑的问:“可我还是不明白他怎么要杀你?”
“因为……我大概介入了松浦家的继承人竞争当中。”聂尘苦笑一下,把和松浦诚之助之间的一些交易,简单的说了一些,不过没有透露兑换票的事。
纵然只是一点皮毛,但说出来依然令颜思齐和郑芝龙嘴巴都合不上了,他俩如被雷击中,怔得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聂……老弟啊,你什么时候弄出这么些大事的?”颜思齐吃吃的结巴着,两手紧紧抓着衣服的下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此事牵扯太大,你们知道得越晚越好,倭人家事,不宜外传。”聂尘解释道,没有提前知会两个兄弟有些尴尬,不过事关重大,再贴心的人也有轻重:“现在说给你们听也不算晚。”
“这事李旦知道吗?”郑芝龙紧跟着问道,他总是能抓住问题的关键。
“他提前被打发走了,就算听到些风声,也不清楚大概。”聂尘摇摇头,轻叹一声:“如今紧要的,是怎么对付松浦镇信的要求。”
三人对视一眼,无言问苍天,颜思齐和郑芝龙也跟着叹了口气。
“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明日进城,若能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