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刀,和你兄弟郑芝龙那把刀比起来不相伯仲,倭人铸剑果然有一套。”
一直跟在后头的郑芝龙听了不乐意了,他从荷叶那里顺来的苗刀一直藏在驮马的箱笼底下,此刻忍不住说道:“那可不一定,等到了平户,我们比比看。”
“那倒不必,利器无高下之分,只要能杀人即可。”李旦还刀入鞘,丢给聂尘,仰头看看天:“乌云密布,看样子快要下雨了,我们须得走快些,距离前头的城镇路还长着呢,淋雨可要生病,催前头走快点。”
整个队伍应声而动,卸去了负重的驮马队本就轻快,头顶上滚滚而来的云彩随风而飘,在天空越积越厚,慢慢的变了颜色,黑沉沉的如一个巨大的盖子,人人都看得到,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
于是人马都加快了脚步,在土路上疾行,要赶到下一个城镇避雨。
但云终究是比人走得快的,而离开京都后沿途的荒凉也并非大明朝呆惯了的人可以想象,几十里地不见人烟是常态,而因为离开京都的时候贪图赶路,队伍错过了几个宿头,天擦黑的时候,众人处于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尴尬境地。
“看样子雨快来了,摸黑赶到备后国时间上来不及,今晚就在野地里宿营吧。”李旦摸一把坐骑的脖子,湿漉漉的全是汗,这路赶得有点急了:“寻个靠山避风的空地,扎营!”
众人赶着驮马奔入一片路边空地,空地靠着一座小山包,周围都是松林,道旁一条小溪,水流清澈,倒是宿营的好地方,大家七手脚的拿出帐篷埋下锅灶,捡柴的捡柴、打水的打水,准备在这里过夜。
李旦下马坐在一块石头上,不停的揉大腿,毕竟年纪大了,骑马走远路久了两腿生痛,周身都疲惫。
“国助这小子,让他带人打前站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走这么远都不见人,莫非他直接奔回肥前国了。”李旦忍不住骂道,埋怨先走一步的儿子无能:“从京都回平户起码要半个月,这小子跑那么快干啥?”
说归说,李国助也听不见,大家架起篝火煮了晚饭,草草吃过后天上的云变得更加的厚,似乎随时都会下雨,山风正劲,所以吃完饭大家就钻进了帐篷,闷头睡觉。
星星点点的光在各处帐篷里燃气,又逐个的熄灭,唯有一处,却一直亮着。
聂尘坐在矮小的帐篷里,借着油灯的光,察看一块布料。
布料是寻常的棉布,不寻常的是,上面用朱笔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和墨笔勾勒的圆点曲线,有些像涂鸦,但上面用小楷写的倭文却体现出这绝不是普通的涂鸦。
郑芝龙蹲在聂尘身边,仔细去端详,看到每一个倭文旁边,都有汉语标准的翻译。
“倭人的地图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这些小汉字是你写上去的?”
聂尘头也不抬的回答:“请李旦的通事标上去的,费了几两银子堵嘴。”
“倭国地图你哪里来的?”郑芝龙不明觉厉:“这类东西不好搞到。”
“在翁昱皇的房间里顺来的,他那里地图很多,少一张不会发觉。”聂尘的手指在地图上比比划划,像是在丈量什么距离:“我趁他外出的时候摸进去拿的。”
“偷?”郑芝龙一怔。
“读书人拿,能叫偷么?”聂尘大刺刺的不以为然。
“.…..拿这个做什么用?”郑芝龙只好顺着他的话头说:“我们又不在倭国打仗。”
“以后会有用的。”聂尘的手指头在地图上划来划去,然后紧皱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郑芝龙跟着他看了一阵,聂尘见他感兴趣,干脆教他识图,说些比例尺、坐标之类的话,还教他用地图定位的本事,听得郑芝龙兴趣盎然,大呼学到了。
“聂大哥,你从哪里懂得这些本领的?寻常私塾可不会教这个。”
“当然是在公司团建野外生存活动的时候……哦不,是在跟着我爹游学的时候学来的。”
“读书人会这个?”郑芝龙目露惊讶:“你爹好厉害。”
“博览群书嘛,什么都要学。”聂尘探头朝外面看了一眼,转头把地图卷起藏在贴身的包袱里:“睡吧,天晚了,明早还要赶路。”
在他掀开帐篷的一刹那,郑芝龙却敏锐的竖起了耳朵,他如豹子似的跳起来,蹲到帐篷边上。
聂尘一惊,看他侧耳朝外听了一阵,然后全身伏地,趴在地上如一只蜥蜴,耳朵贴在地面上。
“怎么了?”聂尘伸手把德川忠长送的刀子拿在手中。
“远处有脚步声,人数很多!”郑芝龙抄起油灯蹦出去,把油灯朝地上一砸,灯油四溅,引燃旁边的野草。
驮马就伏在帐篷边,郑芝龙一把将苗刀从箱笼里抽出来,踢一脚满地乱滚的油灯,让火焰燃得更猛烈一些,气运丹田,暴喝道:“有山贼!赶快起来!”
火苗在草丛里窜起,飞快的燃烧,短短的时间里舔上了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