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铳?!
聂尘的脑子里刚闪出这个词,四周的山林里,炒豆子一样的枪声就噼里啪啦的炸响。
“砰砰砰砰!”
铅弹横飞,硝烟弥漫。
从远处的松林里,大道边,草堆中,无数枪口焰火闪烁,黑暗中分不清铅弹从哪里飞来,又飞向何处,只听枪声不绝于耳,铅子打在泥地上噗噗有声,身边的树干被打得树皮乱飞。
被惊醒的人在夜色里乱窜,不时有惨叫声响彻夜空,火光中有两个伙计跑到光线下,顿时被当做了活靶子,好几杆鸟铳立刻瞄准了他们,枪响后血柱飚起,身上多了几个洞,瞪着眼珠子倒在地上死掉了。
聂尘拉着郑芝龙,伏低在草丛中。
铅弹从头顶上划过,击在二人身后的大树上,迸起的树皮落在头上生痛。
郑芝龙伸手抹掉掉在脸上的树皮,低声发问:“是倭人的铁炮,起码有上百挺!什么人这么大手笔,出动铁炮队来暗害我们这样的商队?”
聂尘透过草丛,身子不动,眼睛一直在转。
黑暗里不能视物,但好在郑芝龙砸出去的油灯引燃一团山火,勉强能看到远处的鬼影栋栋的虚像,而不时炸起的团团枪口火焰,也能分辨出对方大致的人数。
郑芝龙眼光很毒,仓促之间做出的判断没有错,四面都是铁炮手,草草望去,开枪的不下百人。
“不知是什么人,但绝不是普通山贼,山贼不可能有这么多铁炮。”聂尘咬着牙,看到山火照耀下,又有几个李旦的伙计倒在了血泊中。
这些人大多是李旦商行里的精干人物,少部分是船上抽来的水手,人人都懂武艺,单挑放对都能比划几下,但吃亏吃在对躲避火器没有经验,只会如无头苍蝇一样满地乱跑,放鸟铳的人隔得又远,哪里找得到,被人像鸡仔一样逐个枪毙。
聂尘拉着郑芝龙朝后又退了几步,隐入几棵大树后面。
远处有人在呼叫,大概在喊不要乱之类的话语,这是头脑清醒的人在发令指挥,但是这样的指挥毫无作用,也不能减轻伤亡,被枪弹打死的人依然一个又一个,要不是鸟铳射击速率很慢,打一枪要隔很久才能射出第二弹,只怕李旦这一百多号人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了。
聂尘在暗处等了一阵,手里的倭刀十鬼一直没有出鞘,郑芝龙好几次都按奈不住,要摸出去拼命,被聂尘拉住了。
“等一等。”他只是道。
等?
郑芝龙有些急躁,外头可是在死人呐,虽然以李旦的伙计居多,不过自己这边也有十来个人在里面,现在生死未卜,还等个啥?
枪声一直在响,惨叫一刻不停,郑芝龙心脏狂跳不已,等下自己人死光了,剩两个人还不被人围殴致死?
这一刻如一天那么漫长,终于聂尘动了。
他如一只灵活的猫一样跳出去,捡起一根燃烧的树枝,举在手里,脚下一边不停的游走换位,一边奋起力气,将树枝远远的抛向远处。
树枝在夜空中宛如流星飞舞,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极远处的一个地方。
那是松林边缘的一片草堆,树枝立马引燃初春时刚刚长出嫩芽的干草,极快速的烧起来。
火光中有大队的人影被显出了身形,正在放枪的鸟铳手排成一排,装弹的装弹,射击的射击。
这力道倒是可以,聂尘很满意,看来这些日子天天锻炼身体没有白练。
然后他飞快的跑动起来,弯着腰冲着树枝落地的方位跑去,边跑边拔刀,口中大声呼喝着:“都弯着腰跑!抄家伙朝燃火的地方杀!不拼命今晚谁都别想活!”
十鬼出鞘,刀刃似雪。
郑芝龙第一个跟着跳出去,拔出苗刀跟着聂尘疾冲而出,他人高马大,几步就跨过了聂尘的身子,冲到了他的前面。
“朝这边冲!都跟着来!”
聂尘嘴里一直在喊,脚下却很诡异的不跑直线,跑的之字形,不让自己暴露在火光照耀的范围内,四面射来的枪弹无法准确的瞄准他,虽然整个营地上空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但就是找不着他的踪影。
郑芝龙就要生猛得多了,他挥舞着刀子大步流星跑的直线,在光影里像一条迅猛的狼,直奔前方,速度飞快,如果在白天大概可能看到残像,只几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到了地方。
一个鸟铳手刚刚装填完毕,他的动作十分娴熟,从开火到再次准备开火的间隔很短,这么短的功夫,当他再次端起鸟铳时,突然发现,有个高大的黑影堵住了枪口。
“嘎?”
鸟铳手反应极快,嘴里发着震惊的音调,手上已经扳动了扳机,铳口就堵着那黑影的胸膛,一枪就能对穿透心凉。
“砰!”
鸟铳在郑芝龙的耳畔打响,剧响几乎令他失去听觉,刺鼻的硫磺味儿直灌入鼻,左手高高托起的枪管滚烫,飞出去的铅子差点擦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