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死人似乎并不存在,血淋淋的场景没有令任何人有不适的感觉,相反的,大家都兴奋异常,像过节一样高兴。
聂尘站在夜风中,一个房间里的烛台倒了,引燃了大火,火光照耀在他脸上,像钢铁一样轮廓分明。
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鲜血逐渐麻木,对死亡慢慢习惯。
他闭上眼,鼻腔里充斥着血腥气,却一点不刺激,没有作呕的感觉,还带着一点点快感。
大概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吧,死亡如影随形,当海盗,就是这么令人紧张又愉悦。
有人在喊着号子,那是陈衷纪在带人搬运地窖里的火药,荷兰人把这里当做了窝子在经营,火药储藏得不少,啤酒桶一样的大桶装了两辆大车都没有搬完。
金子和银子等细软不少,都集中在三楼雷耶松的房间后面,几个铁箱子,全是财宝,郑芝豹在补刀的时候发现的,这个消息令所有的人都振奋起来,做事的劲头更足了。
聂尘走出商馆大门外,看到那些畏畏缩缩的少年和垂头丧气的俘虏,被长绳连成一串,海盗们为了防止少年人乱跑,为了保险还是把他们也捆了起来。
看了一阵,聂尘突然问了一句:“你是哪里人?怎么到倭国来的?”
被问的少年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怔了一会才惶恐的答道:“小人是南直隶上海县人,是被卖到这边来的。”
“卖?”聂尘皱眉。
“是人牙子拐来卖的,被卖时小人只有九岁。”少年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低低的答道。
“你今年几岁呢?”
“小人十五岁了。”
“这样算来,你在倭国过了六年了?”
“不是,先在澎湖的岛上做了几年工,因为学会了几句荷兰话,就被差遣来伺候红毛鬼,来倭国是今年的事。”少年的视线一直盯着聂尘的靴子,不敢抬头。
“澎湖岛上?”聂尘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句,不再发问,而是把目光投向远处,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大哥,都妥了。”杨天生和郑芝龙前后脚的过来,满头是汗的禀报道:“火药和钱财都装了车,随时可以走。”
“那就走,”聂尘回头看了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把这商馆烧了,毁灭证据。”
“是!”
大队人马在雨中快速的撤离,就像他们来时一样,犹如一阵疾风,聂尘带人打头,装了细软火药的大车跟在中间,留下来殿后的,是甘辉。
这个小个子,领着十来个人留在最后面,等所有的人都走了,他们把商馆的每层楼都点了一把火,让这处石头建筑好似一个火炬一样燃烧起来,火势如此的大,以至于细雨无法在此地上空落下,半空中就蒸发了。
城下町里的平户勘定所已经接到了附近居民的报信,几十个倭人足轻拿了铁尺锁链跑了过来,半道上看了这阵仗,又跑回去把铁尺锁链换成铁炮倭刀,再邀约了几个城中大户的家丁,这才敢鼓噪着靠近。
那些挡路的石头树枝障碍了他们的行程,不得不停下来推开他们,这些人做这些事的动作很慢,仿佛巴不得耽搁一点时间,看起来好像在说:活见鬼,海盗们快些走吧,走了我们再过去。
在这样的心理作用下,等到勘定所的人赶到荷兰商馆时,那里只剩下烧得光秃秃的残檐断壁,以及烧烤味儿浓郁的肉香。
雨水落在这片烧烤场上,余炙寥寥,分外凄惨。
新上任没多久的平户勘定官也赶来了,他手下没几个人,正站在废墟上发愣,突然又有手下指着另一个方向高喊:“看。那边也起火了!”
本就郁闷心塞的勘定官心脏又被捅了一下,他忙抬头,看到港口的方向,果然又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一点不比这里弱,已经映红了半边天。
有老成的勘定所武士在勘定官的耳边说了几句,勘定官听得连连点头,高声唤来几个亲信:“快去,请明城里的李佬派人过来,我们人手不够,必须请他协助打退海盗!”
手下跑着去了,勘定官心安理得的守在原地,他心里很清楚,能够血洗荷兰商馆的对手,绝不是自己手头这百来个人能搞定的,与其冒着性命危险追上去火并,不如等在这儿等大队人马来了再说。
这大半夜的,要李旦出人自然是不容易的,派去的倭人好说歹说,李旦面都没有露,只是派了两个掌柜带了几百个人出门,在荷兰商馆废墟处跟勘定官汇合后,在一起涌向码头方向。
码头旁边,那片本是仓库的庞大房舍正在烈烈的冒着大火,这里存储着许多易燃的物品,远比石头建筑的荷兰商馆要耐烧得多,勘定官忙组织人手灭火,忙活了大半夜,直到天亮时分方才在雨水的帮助下熄灭了火苗。
不过仓库已经烧成了白地,里面价值连城的货物都成了灰,好在苦主荷兰人已经死绝了,倒不至于有人向勘定官报案。
“大人,大人,不好了!”有人慌不择路的冲勘定官跑过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