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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孽子!”
李旦躺在居室的床上,背后枕着一个硕大的枕头,一张脸本是苍白的病容,此刻却被气成了猪肝色,牙齿咬得紧紧的,愤愤的把床头的一个药碗差点拂到了地上。
“他若是不收敛,我就发配他去广东,他不是喜欢跟荷兰红毛鬼勾肩搭背吗?那边隔吕宋近,就让他去那边折腾吧!”
站在他床头边的何斌眼疾手快的将药碗接住,好在碗里的药液早已喝完,只是一个空碗。
“老爷不要动怒,少爷只是年轻气盛,有些心浮气躁,受了他人蛊惑,方才和李魁奇有些勾连的,等年岁大一点,成熟一些就会明白轻重了。”何斌劝道,轻轻把散发着中药味儿的瓷碗放到距离床头稍远一点的桌子上去。
不止是药碗在散发药味,整间屋子都充斥着浓浓的药材气味,像个成药铺一样浓郁,外间的大屋里,还有两个炉子在燃着炉火,两个小丫鬟蹲在那里守着药罐,等下熬好了还要送给李旦喝。
“我都成药罐子了,这次的病,看来比前几次都要重些,中医倭医都试过了,药吃得比饭都多,却不见好。”李旦喘着粗气,咳嗽了两下,脸色越发的红:“这孽子又来气我,早知道当初就把他塞回他妈的肚子里,省得今日动怒!”
“老爷说笑了,少爷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将来还要继承老爷家业,等我有机会劝劝他,少爷本性聪明,一定能顺老爷的心意的。”何斌又劝了两句,转变话题道:“对了,老爷,这是聂尘捎回来的信,今天早上才送来的,请你看看。”
“信?”李旦瞄了那上了火漆的信封一眼,不悦道:“他人呢?”
“人还没回来,信是施大喧带回来的。”何斌解释道。
“没回来?”李旦眼神由不悦变成奇怪:“仗都打完了,不回来要做什么?”
“去夷州了,说是为老爷今后打算,准备先去打打前站。”何斌眼皮下垂:“施大喧是这么说的。”
“夷州……”李旦皱了皱眉头,眯眼沉思起来,好一阵后,才展眉哼了一声:“这小子,老是这么考虑长远,哼,怕倭国不够他施展的吗?”
“夷州蛮荒之地,论地理不及澎湖,无商无农,的确不是个好去处……老爷还是看看信吧,也许里面说了这么做的道理也不一定。”
李旦瞟他一眼:“你很看好他啊?”
“老爷看好他,我才看好他。”何斌神色自若,低声道:“老爷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倭国明人的首领,始终是老爷。”
李旦闭上眼,不置可否的闷了一会,开口道:“你念给我听吧,最近眼睛昏昏然,连字都看不清楚了。”
何斌抬头,抿嘴用力点点头,撕开信封,低低的念了起来。
屋外,药罐子里的药汤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沸腾的烟雾升上房梁,在屋里缭绕不散,炉子里的炭火已经不再添加,火苗保持着微热的温度,这罐药早就可以端进去服用了。
两个丫鬟却一直不敢这么做,里间那扇房门依然紧闭,李旦早就吩咐过了,何斌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准进去,进去就打死。
炉火温热着药罐子,一次又一次,丫鬟有些焦急起来,中药多熬几次就会干,再加水熬制药效就要弱一分,要是因为这样耽搁了李旦病情,两个小丫头可担待不起。
正在着急之间,终于盼到那扇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来,何斌缓缓的退出,扭头朝两个丫鬟看了一眼,匆匆离去。
小丫头如释重负,忙端起罐子小心的斟好一碗药,用托盘端了,送进屋里去。
李旦依然依靠在软垫上,整个人都窝在了枕头里,看起来没有精神,比起前些日子来,要瘦了好几分。
丫鬟把药端到床头,正欲伺候李旦喝药,却发现李旦正在自言自语的嘀咕,手里那拽着一张信纸。
他喉咙里的嘀咕很轻,轻得只有靠近的丫鬟才听得到,小丫头自然是不敢细听的,低头垂首,只听到叹息中伴着“他若是我儿子,便好了”的奇怪低语,这声音莫名其妙。
“儿子还可以换吗?”丫鬟脑子里想着,将药碗端起:“大老爷的儿子是李国助,他还想谁来当他儿子呀?”
这个问题和李旦的嘀咕一样奇怪,如同这屋里的药味一样,驱之不散。
……
洪升很忙。
作为聂尘留在平户的大掌柜,他忙得不可开交。
京都的烟馆生意太好了,福寿膏供不应求,颜思齐十万火急的供货要求一天紧似一天,活像那边有金山银海,就等着用福寿膏去换了。
“洪掌柜,田里真的忙不过来了,你再不找帮手来,就靠现在这些人,根本来不及抢收。”此刻他坐在一张方桌边,桌上堆满了账簿册子,手里握着一管毛,蘸满了砚台里的墨,正在一本册子上写数字。
他凝重的听着田地庄户的诉苦,手上却一刻都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