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音,胡子比上一次飘得更高,他微笑着对徒弟道:“智者千虑,尚且必有一失,何况一个年轻的财主,长海,你跟我这么些年,怎么反倒患得患失起来了?”
“我只是”长海惭愧的垂下眼皮,在师父跟前,他不方便说丧气的话。
“好了,我知道一遇到这小子,你就没了主张,我有一计,可定此人。”
“嗯?”长海瞪大了眼。
“今日晚上,我听说德川秀忠为了表示器重,要赐婚给他,而最近几天,德川忠长就要和鹰司家的女儿结婚了,两桩事相距不远,这意味着什么?”天海和尚手里的铜珠子转得快了一点,乒乒乓乓的好不热闹。
“意味着”长海没有弄明白天海到底要说什么。
“他是怎么算计你的?”天海冷笑。
“他”长海的脸立马变成了一只猴子屁股,红得发紫,嘴里嚅嗫道:“阴了我,将我骗入家光大人的房间,让我误以为那是他自己,从而”
“是了,这就是李代桃僵,中国古代三十六计当中有这一计,他是明国人,用这个很熟练。”天海幽幽的说道:“他能这么干,我们自然也可以。”
“师父是说”话说到这个份上,长海依然如坠迷雾,天海国师越说,他觉得越迷糊。
“他用的李代桃僵,你也可以用。”天海的冷笑变得阴冷残酷,那张慈祥的脸,在灯火映照下像老鸦一般阴暗:“他令你身败名裂,我们也可以。”
长海看着师父,揣摩着他的用心,慢慢的,他想到了什么,茫然的神情逐渐变得明朗,最后,他跟上了天海国师的思路。
“师父是说,趁德川忠长纳妻的机会,把聂尘送进去,弄出一出闹剧来,既让忠长颜面扫地,也让德川秀忠的铁杆盟友鹰司家抬不起头,还可以令聂尘百口莫辩,德川家为了面子,不得已也得惩罚聂尘,否则再也没有颜面在朝堂上露脸。”长海试探着,说出了思考后的法子,一边说,一边想。
最后,他猛拍了一个巴掌:“这岂止一石二鸟,这是一箭三雕啊!”
“长海,你终究还是学到了,不错,我正是这样想的。”天海国师快活的笑了起来,神清气爽:“只要让聂尘身败名裂了,他在南方也混不下去,谁会愿意跟一个连自家主人的妻妾都会欺辱的人打交道?何况德川秀忠还公开宣布愿意为他择一门妻子,这样的人,简直禽兽不如,哪怕他再有钱,德川家也容不得他的。”
“可是,怎么实现这个想法呢?”长海皱眉苦苦思索:“德川忠长大婚,可不容易把另一个人送进新房里去。”
“长海,你忘了,按照佛婚礼的规矩,大婚之日,应该有僧侣在婚礼上位新人祈福的。”天海国师笑道,终于将一直转个不休的铜佛珠停了下来:“这江户城里,论资格,谁又有我们天台宗的身份高贵呢?那些禅宗、净土宗的沙弥,根本没有资格上这样的台面。”
“但是,这会冒很大的风险。”长海坚定的对天海说道:“师父,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去办吧。”
“你不行的,经过上次的事,你连面都不能在江户露。”天海朝门口看了看:“若是被外面的武士发现,你会被直接投进大牢里。”
“可是”长海还想争辩,却被天海轻轻按住了肩头。
“唯有我亲自下场,方有成功的机会,毕竟能够进入德川家新房的人,也只有我了。”天海国师缓缓的将铜佛珠放到身边的榻榻米上,语重心长的对长海说道:“你且做好自己的事,小早川大人在前线拼杀,我们也不可懈怠,胜负就在这一年以内,不可能再拖了。”
长海心中一颠,他知道这句“不可能再拖”是什么意思。
倭国内战,已经持续了很久,倒幕的北方联盟虽然财力雄厚,但也经不住长时间的消耗,铁炮坏一杆就少一杆,火药用一两就少一两,幕府这边却有源源不断的供应,无论人力还是财力,小早川为首的倒幕派都耗不过地盘占优的幕府。
耗尽了天台宗所有力量的内战,不会持续太久了,胜利还是失败,都会有个结局。
长海和尚只觉肩上如压了一座泰山,责任无比的沉重。
“聂君他可能会死吧”很突兀的,他的脑子里闪出这么一个念头。
念头旋即被灭掉,如一个闪现的火星。
“哈哈哈,快活啊!”
德川忠长仰起脖子,咕噜一声,将一小杯米酒吞了下去。
他此刻穿着家居的衣服,右手拿着小扇子,左手拿着小酒杯,正在榻榻米上跳着和舞。
那些白面黑齿的倭女簇拥在他身边,掩着嘴笑,但一想到那些温婉的小手小面黑得令人发指的牙齿,聂尘依然一口酒都喝不下去。
“聂君,来嘛,一起来嘛。”德川忠长醉醺醺的,去拉聂尘的手:“一起来跳舞!”
聂尘瞧着他左蹦右跳,像个活泼的猴子般的丑态,就没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