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头上捆着白毛巾,穿着对襟短袖麻衣的厨师正在一口热气腾腾的锅子前卖力的舞动锅铲,锅里热油翻滚,煎着一条鱼。
“没有盐了!犬五郎!盐!”
厨师大声喝道,额头上汗水直冒,他停下来用毛巾擦了擦汗,低头冲正在锅子下面灶台面用一根竹管吹火的小子喊。
“是!”
叫做犬五郎的小子大约有十四五岁,长得颇为聪明伶俐,一双眼珠咕噜噜的转个不停,只不过身形显得瘦匆忙站起来时个头刚刚高过灶台。
厨师把装盐的瓦罐高高举起,倒了过来,里面连一粒盐都没有撒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厨师怒喝道:“怎么会没有盐了?不是叫你把它装满吗?锅里的鱼等着用呢。”
“早上去装的时候,分发盐的奉行说不够了,让我先装一些回来用着。”犬五郎摸摸头,不好意思的讪笑。
“不够?我看分明是你偷懒没有等吧。”厨师骂骂咧咧的把瓦罐丢过来:“快去装,我等着用!”
“是!”犬五郎接着了罐子,忙忙的走开。
院子里烟雾缭绕,一个个用泥砖堆砌的灶台边上,厨师和墩子们汗流浃背的忙碌着,传菜的小厮穿梭其间,用奇妙的身法既不会打扰任何一个厨师,又能托着硕大的盘子稳稳当当的不洒不溅。
犬五郎左右四顾,瞧见左侧的一个灶台上放着一个盐罐子,里面的盐都冒了尖,白花花的格外可爱。
他凑过去,讪讪的打算匀一点。
“滚!”未等他开口,这个灶台边的胖墩子就大吼一声,差点吓得他将瓦罐都脱手了。
那胖墩子还恶狠狠的道:“滚去自己装去,自己的盐自己用!”
“小气鬼。”犬五郎嘟囔一声,悻悻的抽身离开。
其实怪不得别人小气,将军家办宴席,自然八方招人,这处大院子里摆了几十个灶台,其实都是有区别的。
将军家自备的厨子根本忙不过来,大部分的厨师都是在外面请的。
大的餐馆出的厨师多,占的灶台就多,小餐馆出的人少,占的灶台就少,大家人以群分,各自将自家的灶台当做阵地一样,护得严严实实,不准别家的来干扰。
犬五郎是个墩子,他的主子也是个小小的餐馆老板,靠关系才进来做了厨子,将这次将军家的喜宴当做进身的一步阶梯,不过别家大厨根本看不起他们这种只占了一个灶台的小门小户,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就拿早上的分盐来说吧,分盐的奉行得了大餐馆的好处,将盐全给了其他人,而犬五郎因为贪睡晚到了几分钟,落到手里的盐只有小半罐,想再要一点也没了,恰好主子得以进入喜宴的手艺是一道拿手的鱼,每一条都要放很多盐,于是盐就不够了。
“快去拿盐啊!”他的主子远远的又在喊:“等盐下锅了!”
“是!”
犬五郎抱着罐子,匆匆的朝库房走去,将军家的喜宴宛如一场巨大的工程,程序很繁琐,运作这些程序的人也很多,每一个步骤都有人来负责,比如物品的分发,就有专门的奉行在仓库里进行。
库房离临时厨房不远,转一个弯就到。
犬五郎紧赶紧忙的进去,却发现这里人来人往,搬运东西的人忙个不停,却就是不见负责分发厨房用食材的那个奉行。
犬五郎顿时傻眼了,这紧要关头,怎么就找不着人了呢?
他如无头苍蝇一样在库房里转了几个来回,都快哭了,还是找不见人,而没有奉行的批准,他是拿不走一颗盐的。
“这可如何是好?”犬五郎汗都下来了,他是个小墩子,连姓氏都没有的小角色,在这宏大的将军府里,谁也不认识,能找谁帮忙?
抱着瓦罐,看着来来去去的人,犬五郎茫然不知该怎么交差。
突然之间,他眼前一亮,一个僧人抱着一个盐罐,正从面前走过。
罐子很大,里面起码放了一斤盐。重量犬五郎是估计出来的,应该很准确,因为他手里抱的盐罐子跟僧人的罐子外形差不多。
而气味是闻出来的,犬五郎当了一年多墩子,鼻子一嗅,就能闻到飘来的淡淡咸味。
僧人大概是来库房拿东西,看起来很年轻,他走进库房,跟一个司库交涉了几句,那人返身进去拿僧人需要的东西。
等待的时候,僧人自然不会傻到抱着罐子等,他将罐子放到了地上,甩手甩脚的活动。
进去的司库探出头来,跟僧人说话,大意是让僧人自己进去看看需要的东西对不对。
僧人欣然答应,跟着进去了,那罐子,就那么无人看守的放在了门口。
起初犬五郎并不想偷,不过一想起主子等不到盐大发雷霆的暴怒景象,他就不寒而栗。
走过去,放下自己的罐子,抱起地上的罐子,走人。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