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逃来,其实是说的一群人。
聂尘从千里镜里看到,十来个穿着各异的男男女女,正慌慌张张的从林子里窜出来,朝乱石滩上冲,脚步杂乱,边跑边扭头向林子里看,就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聂尘转动镜筒,聚焦过去,看见这帮人里面,大部分是男子,夹杂有四五个女眷,男的在后面掩护,女的奔跑在前。男的有穿明军布甲的兵,也有穿棉甲的,手里拿着长短兵器,一些人背上背着包袱,而女眷则都穿着短衣裤装,看起来很利落便于行走,手里同样拿着包袱。
给聂尘的感觉,这群人大概是准备有序的难民,很难将他们和大明战兵归为一类。
联系到冒烟的墩台,聂尘基本可以判断出,这些人就是那座墩堡里的墩军,女眷就是他们的家属。
大明墩军,常年住在荒野墩堡里,艰苦卓绝,无人问津,而几年一轮换的常例又早已无人遵守,为了让墩军安于值守,所以允许家属随军,这里出现女眷,也属寻常。
后面一定是有女真兵在追了,一个墩台周长不过数丈,守兵不过十余,能在敌军到来前将狼烟放出就是他们的全部职责,若是敌军强大,守着小小的墩堡是死路一条,放出烟后立刻逃命才是保命的法门。
只不过逃出来的人有点少啊。
聂尘在镜子里数了数,一共十二个人,除去五个女眷,墩兵就七个人,还有几个没跑出来吗?
聂尘瞳孔缩了缩,将千里镜在乱石堆里找了找,不明白这些人朝海边跑是什么用意?要跳海逃生吗?
“聂龙头,我们要快些离开了。”耳边沈世魁在催促,声音微微发紧,似乎有点紧张:“墩军逃到岸边,势必将后面的追兵也引过来,若是连累我们就麻烦了,赶紧走!”
“唔”聂尘神色奇怪的看看沈世魁,却没有动。
沈世魁眼见岸上林子里有大群鸟雀飞起,情知不妙,心头急火攻心焦急万分,看聂尘不动,又催道:“聂龙头不知,建州鞑子个个凶神恶煞,残忍如狼,你这条船大归大,却不一定挡得住那些发狂的野人,别看这里离岸还有几里地,若是迟迟不走,他们可能会扎个筏子偷摸上来,那可就糟了。”
聂尘笑起来,连连摇头:扎个筏子上来?你在搞笑吗?
他指着岸上那些亡命奔逃的人,道:“沈太爷,那些人怎么办?他们可是皮岛的人。”
“墩军本就是散养在外,救无可救。”沈世魁断然道,说得天经地义:“他们早就有战死的觉悟,再说就算我们呢想救他们,也来不及啊。”
“这”聂尘正想说话,却冷不丁听到岸上传来急促的大喊声,有人惨叫起来。
船上的水手们跟着大喊,声音里带着愤怒,似乎岸上发生了什么令人愤慨的事。
聂尘心一沉,举起镜子看去,就见到林子里树木摇晃,一队追兵蜂拥而出。
这些人穿皮甲,骑骏马,手持弓箭长刀,头顶清一色的秃子,脑后留着一根小辫,腰悬箭袋,背挎圆盾,“呜鲁鲁”的叫唤着,像一群饥饿的豹子,破林而出。
奔走的墩军们刚到乱石堆前,一个个的在陡峭的石头上艰难走动跳跃,努力向海边,但乱石堆上根本走不快。
他们也看到了停在海上的定远号,但根本没有朝这边呼救求助的意思,大概也觉得定远号太远,指望不上吧。
听到身后马响,这些墩军们明显加快了步伐,而坠后的两个墩军,向前喊了一句什么,扭身向后,站在石堆外不走了。
前头的女眷当中有一个回头哭喊起来,其他女眷架着她,继续向前,就算跌倒了也立刻爬起来,不管不顾的继续跑。
聂尘听到的那一声惨叫,就是断后的两个墩军发出来的。
追击的后金兵,连马速都没有慢一分,就射出了一波箭。
箭矢其实不多,不过四五根,也就最前面的几个后金兵开弓拉弦,后头的人根本没有出手。
箭无虚发,虽然两个墩军手里拿着长枪,很努力的躲避了,但每个人身上都至少被射中了两根长箭,箭头从前身入,从后背出,箭头插出体外,两人像两袋土豆一样,来不及反应就倒了下去。
将倒未倒之间,射箭的人拍马赶到了身边,雪亮的刀光挥过,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就被割了下来,两名得了首级的骑兵哈哈笑着,将没有抢到的同伴挤到了一边,得意的在沙地上转圈。
这一切不过一刹那间完成,干净利落至极。
要不是这是后金的骑兵,聂尘真的想叫一声好,太彪悍了!
“曹尼玛,你们这帮杂碎!”
“野人,老子剐了你!”
“倭人都没你们这帮孙子凶狠,有种过来杀爷爷啊!”
甲板上的水手们叫骂起来,他们是头一回见到后金兵,但听说过辽东的种种传闻,倭国也有从朝鲜等地逃过去的人,大明与后金在辽地的战事大家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