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昆仑奴,正在擦洗甲板,却没有一个金发碧眼的蕃鬼。”
“商行有蕃船?”徐来比刚才还要吃惊,他头回听说这种事:“这种船大明都造不出来,倭人能造出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不是红毛鬼的船。”徐武当然无法回答自家老爷的问话,只是说道:“上次我来,亲眼看到船上由汉人驾驶着,从外海拖了一条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商船回来,那船被炮打得,浑身都是窟窿,居然没沉。”
“那是因为别人不想要它沉!”徐来冷哼一声,凝神道:“若是炮只打吃水以上,就算把船板全拆了船也沉不了,这道理打过铁炮的人都懂,但吃水线以下只要中一炮,船也会沉。这些夷州海盗,都是高手啊。”
“老爷是说他们是故意这么干的?”徐武闯海几年,自然也明白些海上道理,立刻秒懂:“莫非是为了留个人情在,不把事情做绝了?”
“定然是这样了。”徐来正色道:“船在不在,完全两码事。船在,人死几个无所谓,就有的谈,船东就能花钱赎船,不过夷州海盗绝不会在意那几个钱的,他们无非就是想让船东服软罢了。”
徐武深以为然,看到跳板搭好,有夷州岛上的人站在码头上等候,忙带着徐来过去,向等在那里的人报了船名和东家名字,以及船上货物种类重量,那边人记下了,在一张纸上写下来,将纸交给徐武,自顾自地走了。
“这是什么?”徐来皱眉凑过去看,发现纸上除了刚刚写下的宁波船信息,还盖有一个大印,印戳用篆体写着“澎湖游击衙门”几个字,签有刚才写字人的名字,落有日期。
“这是鸡笼码头的凭证,有了这个,表示船是买了他们认旗的船只,并且在码头经过验证,可以去衙门里谈价格了。”徐武解释道。
“程序设计得挺周全。”徐来自然听懂了,这是防止有人浑水摸鱼,明明船没靠岸,就去衙门招摇撞骗,浪费时间。
“这张纸过两天我们离开时,要交回去的,可不要弄丢了。”徐武提醒他,小心地将纸收了起来:“没见着纸,码头上的人可不会放我们走,他们真敢开炮哦。”
“哼!”徐来照例是不屑的,但他还是亲眼看着徐武把纸放在怀里了,才迈开步子放心地走。
两个人带了那张纸,由几个亲随跟着,沿着码头上了岸,但见码头上人来人往,扛着货包来来去去的挑夫不少,更有很多商贾模样的人操着南北口音,站在各自船舶跟前指挥,停在栈桥上的商船型号各异,新旧不一,看起来大明沿海哪里的都有。
就在码头边,一长溜的仓库房屋建得铺天盖地,几乎占去了整个码头的面积,有高高的木栅将仓库和外人隔开,一些穿着随意仿佛百姓样的青壮手持长矛短刀守在门口,盯着进进出出的挑夫,还有几个青衫人坐在门口长桌子后面,跟一些不能进入的商人说话,不时地写出一些凭据,交给商人们,商人得了凭据,兴高采烈地要么离开,要么回头就招呼挑夫拿货上船或者上船卸货。
“这边又是怎么回事?”徐来问道,他觉得自己今天看到的跟别处商港大不一样,无论布局还是程序,都迥然不同。
“这是提货仓,我们等下去衙门说好价钱了,也要到这里来交割,让夷州岛上的挑夫来卸货进仓,然后取了凭证,才可以去银号拿银子。”徐武早已将一切流程了然于胸,于是很流畅地向老板解释。
“嗯?卖货买货不是应该两家东主坐下来谈吗?谈妥了现银交割才交货啊,难道还要我们先交货?他们不给钱怎么办?”徐来一下不乐意了,他走南闯北,知道做生意凭的是诚信,像这样霸道的交易方式还是头回见到。
“老爷,现在整个澎湖以北的货都只能交到夷州来,他们忙死了,你看,今天就有十条来船停在那边,这么多商家这么多货,中华远洋商行的人怎么可能逐一地来慢慢招待?都是这样的,先去询价,然后交货,最后领钱。”徐武觉得自家老爷还没明白自己所处的地位,委婉地说道:“至于给不给钱,老爷倒不用担心,他们很讲信用,一两银子都不会短,而且也不会给宝钞,全是现银,十足的成色。”
“哼!”徐来照例哼了一声,面露不满,不过心里知道,徐武说的没错,如今海路被断,要想做生意唯有跟夷州人打交道,不然就别想赚钱,人家占了上风,除了听话没别的路走。
“衙门在这边。”徐武在前面熟门熟路地领着,徐来跟在后头,离开了码头,沿着一条土路,来到一圈木头城墙边上。
木墙很简陋,不堪入目,门口站岗的人虽然精神头很足,不过看样子就像土包子,徐来看了心中讥笑,不屑的神情又浓了几分,但进了城,他就不那么自信了。
街道两边,那些很明显刚修建没有多久的房屋里,全是一排排的商铺,空中旗幡招展,柱头上牌匾密布,卖什么的都有,从吃食到衣被,从油盐酱茶到饭馆旅店,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几间福建两浙有名的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