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城也就两里路,脚板翻飞中,片刻就到了。
木头城墙高门楼,大开着门,门头插着火把,门上挂着大红灯笼,就是没有一个人。
杨氏兄弟一喜,没有人,就是没有防备,或者说放弃了防备。
然后心里又是一紧:城里还剩下多少值得抢的东西?
他们跟李国助不一样,和聂尘没有深仇大恨,能抓就抓能杀就杀,杀不了抓不着也没关系,下次再想办法就是,抢东西才是海盗的正业,不想着抢东西的海盗算一个合格的海盗嘛?
“快、快、冲进去,拖拖拉拉的像个娘们一样,跑快些!”杨六高喊着,头一个冲进了城门。
鸡笼的街道比寻常城镇的街道要宽敞得多,足有一丈五尺宽,可以容两辆大车并排通行,路边还有排水沟,道路以碎石为基、黄土垫道,路两边的车辙位置还铺有石板,非常的规整。
城门就正对着这样一条大街,街边两侧是两排房子,直地指向前方。
房子的门窗紧闭,没有人声,只是房顶叠嶂的城中心处,灯火通明的火光映月,鼓乐声越来越清晰。
“搞什么鬼?”杨六觉得好像不大对劲,站住了脚步,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吗?街上没人,城中间有人,大伙全都去看戏了?会有人演戏吗?
“怎么不走了?”杨七从后面上来,一边让手下去砸两侧的房子门窗,进去搜罗财物,一边问杨六。
“不大对头。”杨六有些迟疑,望着前方的天空:“我觉得……”
“觉得个屁!”杨七急了,推着哥哥的肩膀朝前跑:“我们这么多人,他鸡笼能有多少人?加上妇孺一齐能有一万人吗?我们就有四五千厮杀汉,怕他个鸟啊,哥哥你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
“.…..”杨六脸都红了一半,杨七说的有道理,人多还怕人少吗?就算前面有埋伏能有多大的埋伏?以力破巧在绝对优势之下任何阴谋都是个笑话。
“哈哈,抢到了抢到了!”从两侧房子里跑出来的海盗们嘻嘻笑着,抱着不少家伙事,有裹了一身老百姓衣服的,有抱着铁锅棉被的,还有提着茶壶米袋的,有什么拿什么。
这些东西不值钱,但贵在不劳而获,于是更加刺激了海盗们的心,不用杨六杨七动员,海盗们化为一股潮涌,从城门口漫向城内,沿着街道奋勇向前。
前头的人在鼓噪,后头的人听了就心痒,于是跟在杨氏兄弟后面的其他海盗头目,包括诸彩佬、王富贵之流在内,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前头去抢得先机。
小小的城门口像个瓶颈,一下子被挤得水泄不通,无数的海盗争先恐后地拥挤着,叫骂着,冲向城中。
李国助眼都红了,他被堵在城门外头,半天进不去。
“让他们去抢吧,我们只要聂尘的脑袋就好。”刘香在他旁边安慰道:“杀了姓聂的,才是我们的目的。”
“话是这么说……可这帮孙子太混账了!”李国助咬牙切齿地道:“让他们派人去把山上的炮台打下来,理都不理我,实在可恶!”
“无妨无妨,这里没人,炮台上料想也被放弃了,我已经派了一百多兄弟过去查看,顺便将那些炮炸了,免留后患。”刘香继续安慰道:“不让他们吃点甜头,这些势利眼怎么肯跟着来?少东家想开一点。”
“刘香,主意是我们出的,朱巡抚那边给我这么大支持,不送点厚礼说不过去,不抢点东西回去岂不亏了?”李国助红了眼:“快,我们也进城去,不能便宜了别人!”
“说的是,我们也快着点。”刘香赞同道,抢东西可不能落后。
几千人在鸡笼城内外奔走,沿着各处街道涌向城中心的大戏台,这些人手里拿着的火把照亮了道路,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鸡笼炮台位于鸡笼山山头上,居高临下,可以将真个鸡笼港和鸡笼城一览无余。
城里的光亮照不到这里来,炮台上黑漆漆的一片寂静,唯有朦胧的月光,勉强将站在炮台顶端的几个身影,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
一个个头矮壮敦实的,凝神瞧着游龙一样在城里前进的火把队伍,看着最前头的光亮已经接近城中间的位置后,扭头过来,向身后的人说了一句:“龙头,差不多了。”
被称作龙头的人站前一步,探头朝前一人看的方向瞄了瞄,答道:“那就放号炮吧,提醒下郑芝龙要动手了。”
后头有人哈哈一笑:“不如把刚才上来的那些活口抽几个来,绑在号炮上一起崩出去,权当祭旗了!”
几人都笑起来,龙头却摇摇头:“不必如此,这一百多海盗都是壮劳力,山里的矿坑正好缺人,拉去挖矿比杀了有用多了,放炮吧。”
笑的人叹道:“聂龙头就是心善。”
旁的人道:“龙头不心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服他?你个杨瞎子嗜杀如命,该好好向龙头学学。”
被称作杨瞎子的杨天生抄了一目,是个独眼龙,被钟斌等人这样嘲笑也不能反驳,只好跟着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