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各怀鬼胎地站在那里想着心事,门边走进了郑芝龙,他先向聂尘禀报那十余人已被安置在一处稳妥安全的地方,又提醒聂尘,天快亮了,海上的俞咨皋已经在水里等了一个多时辰。
“嗯?”聂尘拍了拍脑门:“事情一多,倒把俞总兵给忘了,林老板,陈老板,你二位可去城里歇息,吃点早饭,我还有事,就不陪了。”
“龙头自便,自便。”两人忙拱手告别,走了出去。
院里没了旁人,屋里也洒扫干净,聂尘和郑芝龙回到屋内,坐了下来。
“俞咨皋在哪里?没有进港吗?”聂尘首先问道。
“没有,他的船停在港外二十里的水面上,不像要进来的样子。”郑芝龙道:“放了很多小船下来,在水上捞浮财,捞了不少死人去,还拖了些没有打散的破船,拴在战船尾上,看样子要一直拖回福州,不知道一路颠簸后还能剩下多少。”
“俞咨皋这真是……”聂尘听了,不禁哑然失笑:“够节俭的啊,我都说了要送他活人,他却连死人都不放过,当总兵当到这个份上,可真是尽责。”
“他哪是尽责,他是贪财。”郑芝龙哂然道:“海盗的头一个一两银子,捞回去可以向巡抚要钱,他当然不会放过这等发财的机会。”
“朱钦相没那么多银子给他的,多半会欠着,拖几年了事。”聂尘摇头,笑着道:“不过算他的功绩,能让他的屁股坐得更牢靠一点。”
“说到朱钦相,他听到十六家海盗全军覆没的消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郑芝龙咧嘴笑道,一想到朱钦相也许会在惊骇、愤怒、束手无策、仿徨无助等等情绪中选择一种或者几种表露,他就兴奋得合不拢嘴。
“他自然是无所谓的。”出人意料地,聂尘却摇摇头,道:“人是十六家海盗的人,船是十六家海盗的船,他不过动了动,写了一封信,自身没有一丁点的损失,十六家海盗得手了,他能有功劳,十六家海盗被我打败了,你信不信,他依然有功劳。”
“啊~”郑芝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俞咨皋虽然跟我们暗中有联系,朱钦相不知道,但俞咨皋得了人头,作为福建巡抚依然有功,很可能他还会升迁,你想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是想多了。”聂尘打击僵硬中的郑芝龙,给他又泼了一瓢冷水:“人家根本就没拿米出来,连偷鸡的动作都是李国助干的,他怕什么?”
“啊~”郑芝龙愤然地叫了一声:“这样说,我们连气也出不了了?”
“你不是把气全撒在那帮海盗身上了吗?”聂尘指指他的拳头:“刚才打得还不够?”
“揍那帮小贼有什么意思?”郑芝龙咬牙切齿地道:“向背后的始作俑者报以铁拳才能解恨!”
“把恨意留着吧,总有发泄的时候。”聂尘不置可否,转而问道:“昨晚上一共抓了多少活口?”
“岸上投降的,约莫有一千多一点,从海里又捞了几百个半死不活的起来,拢共两千人左右。”
“两千多劳动力,赚了赚了。”聂尘喜道:“用铁链串了,送到山里矿坑里去,那里正缺人,下洞挖矿生死难料,正是他们的极好去处。”
“那俞咨皋那里……”郑芝龙看着聂尘的眼睛:“不留点吗?”
“把诸彩佬和那几个铁杆送给他就行了,他不是已经捞了死人头吗?够他请功的了。”聂尘望向门外,外面已经大亮,日头跃上枝头,明亮的阳光底下,一只小鸟正在院里槐树上跳着唱歌。
“等下把诸彩佬那几人的口供捺印录了,就送他们去俞咨皋船上吧,俞总兵这么大岁数了,老让在他海上吹风也不好,把人送过去,他也好早些回去。”
“是。”郑芝龙答应着,又有些不解地问:“大哥,我们虽然是游击衙门,其实这名头是我们自己取的,我们又不是真的官府,弄这些人的口供来干啥?”
“今后有用。”聂尘轻轻地答道:“诸彩佬之流徒子徒孙众多,若是一个一个来找我们麻烦,必然会要耗费我们许多精力,有他的亲信捏在我们手里,如有人因此而找我们寻仇,拿出来给他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人是大明水师抓的,要报仇找水师去。”
“我明白了。”郑芝龙眉毛一展,笑道:“大哥这是要把水师推到前面去当挡箭牌啊。”
“水师总要发挥作用吧。”聂尘道:“老是占便宜,可不行。”
郑芝龙换上一副了然的神态,转身离去。
三刻钟之后,俞咨皋的手下人开始陆陆续续地回收满地的舢板。
这些舢板已经捞无可捞,能捡的的人和物都捡来了,空荡荡的海上除了四处飘荡的木头碎片和许多垃圾,再也没有值得打捞的东西了。
俞咨皋早就想走了,但迟迟不动。
他在船头上走来走去,目光不时地朝远处越来越清晰明朗的鸡笼港望过去,这座深水良港宁静如初,潮汐进退,水波粼粼,看起来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空中不时有一缕淡淡的烟雾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