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穿花的蝴蝶,她的眼睛很明亮,柳梢一样的眉毛下面黑亮的眸子如同珍珠一样亮闪闪的,扫一眼就能瞧出石头下面有没有货,莲藕一样的手腕一招一抬,挥出去的夹子就能夹出好东西来,不长的时间,背上的竹筐中就装了一大半。
当然,布匹之类的东西在这里是找不着的,明月捡拾的主要是鱼虾蟹等海产品。
远处的沙滩上突然鼓噪起来,仿佛有很多人同时在喊叫,恰好站在一块高高礁石上的明月伸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抬眼看过去,发现是陈家和王家貌似发生了冲突,两边的年轻男子们正气势汹汹地冲向事发的地点。
“嗷”
有人惨叫起来,似乎挨了打,顿时鼓噪声一下子高了好几倍,叫骂声高高地响起。
明月凝神看了一阵,瓜子脸上浮起一层迷惑的雾,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好好的要打架,海里东西那么多,大家一起捡不好吗?
于是她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位死在去年一次赶海冲突中的疍家汉子。
眸子里明亮瞬间黯淡了好多,明月咬住了嘴唇。
以往的每一次赶海,父亲都会带着她一起来,疍民家里没有那么多讲究,女孩跟男孩一样的下海入水,早早经受着生活的折磨,一身小麦色健康肤色的明月比许多女子都要懂事能干。
摇摇头,明月移开了视线,她还有正事要做呢,空耗时光可不行。
目光巡游,居高临下,她扫视着这一片石头滩,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若是干净了,她就要换地方。
“嗯?”她突然发现,下面的某一块礁石缝里,一截布料在飘飘浮浮,看起来,好像是一匹布。
明月的心顿时狂跳起来,一匹布且不说价值几何,拿回去,裁剪了可以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一件新衣服,若有多余,自己身上这套麻布衫裙也可以换一换。
她来不及多想,看看左右无人,单腿在礁石上一点,人就像燕子一样飞了过去,落在那处礁石上,身形晃了几晃,稳稳地站住了。
明家的家传身法,一向这么行云流水。
伸出夹子来,明月隔着礁石去拔弄那截布头,这里地形很崎岖,石头缝隙很深,手伸不进去,很不好扒拉。
好容易夹住了,明月一手抓着身下的礁石,一手用力拉动夹子,那截布却纹丝不动,像被陷进了石头里一样拉不过来。
明月使了半天劲,终于不耐烦了,一改小心翼翼唯恐扯烂布头的谨慎,用了挥舞船桨的大力,猛地一扯,终于听到“啪”的一声响,那截布被她拉了出来。
跟着布一起从石缝里出来的,还有一个人。
准确地说,那截布是一段裤管,而裤子自然穿在一个人腿上。
明月吓得魂飞魄散,大喊一声:“妈呀”连滚带爬地连跳几块大石头,闪到了远处。
隔得远了,心才安定下来,她惶恐地回头去看,看到石头之间的水面上,果真漂着一个人。
人身上绑着几个俗称水靠的猪膀胱,还充着气,使得那人没有沉下去,面朝上的漂在水上。
其中肩上的一个猪膀胱破了,刚才听到的“啪”的一声,就是猪膀胱破裂的声音。
“死人呐”明月胆子很大,却唯独害怕死人。
她颤悠悠的,双腿发软,就想赶快离开。
那死人却仿佛知道她的想法,居然发出了一声响。
“救命”
低低的呻吟声,从死人嘴里飘出来,飘进胆子都快破了的明月耳朵里。
“啊!!!!”
明月尖叫着,连背上的竹筐都不要了,飞也似的跳开,像个受惊的兔子,在礁石上蹦着跳着,消失在远处。
女人的尖叫,比高分贝的喇叭还刺耳。
昏昏沉沉的聂尘被这尖叫声震回了几分清明,他迷迷糊糊的,把眼睛睁开了一道缝。
天,地,石头。
身体在晃荡,礁石的夹缝中很局促。
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痛得要命,脑袋不知是不是破了,好几个地方都痛感,精神萎靡,浑身无力,喊声救命都好似用了老命一样艰难。
睁眼很费劲的,聂尘于是又闭上了眼。
风暴里发生的一幕幕,电影一样闪现在眼前,墨绿色的海,巨大的浪,破碎的船,垂死挣扎的人,天旋地转的世界。
我还活着?
我居然还活着?
水开始流动,聂尘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跟着水流而动,他也懒得去理睬了,反正在岸边了,就这样吧。
能在那样的暴风雨中活下来,可谓奇迹了,聂尘不知道船上其他人怎么样,能活下来的又有几个。
“这是天意吗?”他喃喃自语着,闭着眼嘀咕道:“是老天爷让我活下来的吗?要是这样的话,我可要烧柱香谢谢天老爷了。”
“留着你的香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