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哈哈,痛快!”
颜思齐把一只琉璃杯高高举起,口中大呼小叫,琉璃杯大概是天然水晶所制,本该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成了晶莹剔透的绿色,看起来非常漂亮,像琼瑶玉液一样动人。
他一口喝干,把杯子随意的砸在木头箱子上,还把箱子拍得啪啪作响。
“不枉我们走这一趟,红毛鬼倒是给了不少好东西,单说这酒,就荡气回肠!”颜思齐面色绯红,像个醉鬼般的失态:“聂老弟,呃,不,龙头,哈哈哈,痛快,这酒喝起来真他娘的痛快!”
“烈性赫雷斯白兰地,酒精度极高,比大明最烈的酒还凶,本来是用来兑水的饮料,你直接往肚子里倒当然痛快了。”聂尘也端了只琉璃杯子,却是细细的抿:“钟斌,把他扶下去抠抠喉咙,再这样喝他嘴里会冒烟的。”
“呃,啥?”颜思齐不服了,他跳起来走了两步,一头撞到了桅杆上,“砰”的一声整个定远号甲板上的人全都听得见。
钟斌赶紧过去,和两个强壮的水手一起把倒在地上发昏的颜思齐扶起来,抬到后面去醒酒,周围近处的人想笑,但一想到明儿早上颜思齐酒醒后万一追究,就没人敢笑了。
“不怪颜大哥喝得多,实在是快回家了,大家都高兴。”郑芝龙端着一只碗,把嘴里的黄酒吞掉之后就忙着为颜思齐辩解:“大哥你别怪他。”
聂尘鼻孔里嗤了一声,笑笑不说话。
头顶的月亮皎洁如雪,圆圆的如玉盘高挂,四下里空荡荡的唯有海水充斥,天地间一个颜色,缕缕云朵缓缓飘过,与墨绿色海面上如潮涌动的海浪相映成趣。
十来条大船排成纵队,白帆鼓风,驱舟而行,船头穿浪犁波,迎面海风阵阵,将每一艘船上的黑旗吹得猎猎作响。
算算日子,今天恰逢十五,正是思乡的时候。
“出来都快半年了,也不知家里怎么样。”郑芝龙放下碗,唏嘘道:“大哥你想不想夷州?”
“我还以为你说的家里是福建南安呢,你却说的夷州。”聂尘道:“你怎么不喝洋酒?”
“南安家里多的是人,父母身子骨还行,不用我操心。”郑芝龙笑道:“洋酒喝不惯,我不像颜大哥那样随遇而安,我比较恋旧。”
他看看聂尘的杯子:“大哥你不也喝的黄酒吗?”
“出门在外,喝点家里的酒舒服点。年纪轻轻的,恋什么旧?”聂尘把面前木箱上的一只瓦罐拿起,替郑芝龙那只干了的酒碗重新斟满,郑芝龙忙双手去接过。
颜思齐醉倒之后,这处舵楼下的小小空间顿时清净下来,洪旭等人在前头和一班水手喧闹,其他人各在各的座船上,定远号上的后桅下此刻就兄弟两人独处。
涛声如钟鸣,常伴耳畔。
“大海真大啊,唯有航海,才知天地间如此的辽阔,怪不得在家里时老听前辈闯海人说,闯了海之后,才懂得人活一世的意义。”郑芝龙突发感慨:“就是他娘的在海龙王手里走个来回,当个真正的男人!”
这话逗得聂尘发笑:“你也二十了吧?怎么说话还像个孩子?小声点,让别人听到会瞧不起你的。”
郑芝龙挠挠头,恼羞道:“谁敢笑?我扒了他的皮!”
“这还差不多。”聂尘表扬他:“回去给你娶个媳妇,你喜欢倭国的还是大明的?”
“大哥未曾婚娶,我怎敢抢先?”郑芝龙很诚恳的道:“大哥准备娶谁当夫人?我听说倭国有好些人眼馋你的身子。”
聂尘面皮抽搐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了长海和尚。
接着又想到了荷叶、明月、翁昱皇、以及那位暂时还想不起长相的德川忠长的老婆。
他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怎么能贪图儿女之情?等事业有了,还愁没有女人吗?以后不要提这个了。”
“哦。”郑芝龙迷茫的看着他,心想这话题不是你提起来的吗?
“你刚才说到夷州,我们这趟出来,可为夷州带回去了好东西。”聂尘抱着双臂,露出嘚瑟的笑意:“你猜猜是什么?”
郑芝龙跟着他笑:“我猜是淡马锡这个优良的地盘。”
“不是,那儿还是一片荒芜,朱家那帮土着不知道能帮我们弄成什么样呢,现在还指望不上,只不过是为今后布局罢了。”
“那是葡萄牙红毛鬼答应给的炮厂和船厂?”
“炮厂和船厂是早就定下来的,无论我们跑不跑这趟都会给,红毛鬼是逐利的,他们不会放弃我大笔的银子而不赚。”
“唔,那一定是从苏门答腊带回去的香料了。”郑芝龙笃定道:“十来条船全都装满了香料,带回去不管是卖到大明还是倭国都能狠狠地赚一笔,夷州正是用钱的时候,银子每天泼水一样出去。”
“香料能给我们带来暴利,的确很好,但我指的不是这个。”聂尘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