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艳阳,烈度不大,却依旧烤人。
沙舒友提着长袍的下摆,从大门外匆匆而入,因为奔走得过于急促,这段不长的距离也令他额头稍稍出汗,但他无暇去擦一擦,一溜小跑的进了军营的辕门。
门口的几个团丁将手中鸟铳朝地上一杵,双脚并拢右手持枪左手平端,向他行了个标准的夷州军礼,沙舒友仅仅草草的点点头,算是回礼。
这对极为注重上下礼节、以孔孟弟子自居的沙舒友来说,是很少见的。
不过没人觉得有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沙舒友是急着赶去见刚回来没两天的聂龙头的。
聂龙头召见,总是大事。
沙舒友笔直的穿过辕门之后的巨大校场,干燥平整的沙土地面在他厚底官靴的踩踏下扬起微弱的尘土,令他看起来像只奔跑的羚羊,而校场那一边,既是整座军营的核心议事厅了。
校场正中,有一根粗大的旗杆,用整根巨木制成,有如定远号上的桅杆,一般情况下,这里会悬挂着一面夷州常见的黑旗,猎猎飘扬。
不过现在,上面却没有挂旗,反而挂着一个人。
沙舒友从旗杆下经过,略略的抬头看了一眼,打量了一下活像耶稣般的人影,太阳正逢中天,阳光直射,人影一动不动,吊在上面死了一样。
旗杆下头跪了几个被日头烤得快要焉了的汉子,听见脚步声响,纷纷侧头来看。
“沙大人”他们嘴唇有些干裂,语气疲惫。
“还活着吗?”沙舒友不知道是在问跪着的人,还是挂着的人。
“还活着。”一个跪着的汉子道,两眼红得犹如一只兔子:“不过怕坚持不了多久了,求求沙大人让龙头发发慈悲吧,甘大哥他真的已经两天了,再吊下去就”
几个铁打的汉子都快哭出来了,沙舒友挥挥手:“我知道,再坚持一会,挺住啊。”
汉子们垂头丧气的点头,一个人咬着牙道:“我们甘愿替甘大哥吊在上头,只要龙头息怒,怎样我们都行,只求沙大人请龙头饶过甘大哥!”
沙舒友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脚下生风,用比刚才还快的速度,跑向了议事厅。
厅门口站着几个背着倭刀的护卫,见了沙舒友也不说话,只是将大门推开一条缝,沙舒友一侧身就转了进去。
脚还没站稳,就听到聂尘的声音正在说话。
“火炮的事,卜加劳正在努力改进,他说最迟下个月底就会有成品出厂,只要这次顺利,我们的新船就能用上自产的铜炮了。”
“他也这么跟我说了,那样极好,我们的新船已经出海试航了好几次,一切正常,只差装上炮进行射击测试,要是测试中船身能够承受全船火炮射击的冲击力,那么船厂的工艺水平就算完全合格,夷州船厂就能成为大明朝第一个可以造出蕃船炮舰的船厂,未来可期啊!”说这话的,是夷州后勤总管洪升。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蓝色袍子,笑起来居然有了法令纹。
整个厅堂都响起了愉悦的笑声,沙舒友举目一扫,发现坐在这里的不止是聂尘和洪升,还有郑芝龙、郑莽、施大喧、以及从倭国过来的何斌,几人围着居中而坐的聂尘,分居左右。
大家也看到了刚刚进来的沙舒友,聂尘冲他招招手:“沙大人来了,快请坐。”
施大喧身边空了一张椅子,沙舒友拱拱手道谢,过去坐下。
“我们正在谈论船厂的事,沙大人也来听听。”聂尘心情似乎很好,在马六甲被晒得发黑的嘴角皮肤一直在咧咧:“没想到我出去近一年,夷州被经营得如此的有声有色,比我在的时候还要好,沙大人,你们功不可没啊!”
“这都是洪总管的功劳,还有何老板运营得法,我管民政,反倒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沙舒友谦虚,冲洪升和何斌的方向笑。
洪升和何斌自然很上道,一个说:“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么多移民过来,要不是沙大人安抚得法,早就出乱子了,沙大人才是居功至伟。”一个道:“经商经商,要经营才有商道,我们在外面跑,要不是沙大人把码头管得井井有条,再好的生意也做不长久,光那些税本就让我眼花缭乱了,这方面沙大人可出了不少力。”
三人彼此吹捧,相互奉承,和谐友好,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好了,你们都是我夷州发展壮大的肱骨,沙大人也不要谦虚。刚才洪升还在说,船厂的原材料需要从山里砍伐巨木,矿场也人手紧缺,全靠你在移民中招募人手才应付下来的,蕃船出海,你大大有功,我会记住的。”聂尘在笑声中说道,把手一拍:“夷州赏罚分明,该给的银子赏格一厘也不会少,等下我就让洪升支度,保证让大家高兴。”
这话一出,大伙的笑声更响亮了,施大喧道:“还有那些跟我们去马六甲战死的兄弟,也得抚恤。”
“当然,昨天我就安排了,不会让跟我们的弟兄寒心。”聂尘点点头,笑容凝重起来:“船厂、炮厂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