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斌撑着一把油纸伞,冒雨匆匆走进江户城中央大街中段、一间排面气派的店铺,恰逢傍晚,店铺正要打烊,有伙计开始在门口屋檐下挑出灯笼,照亮了门楣上那块金光闪闪的“灵药馆”三个大字招牌。
眼见何斌进来,伙计笑着上前打千:“这位客官,本店要关门了,这几日城里宵禁,晚上不营业,不如明日啊!是何老板?”
何斌把闪身进门,把伞收起,朝里面张望:“本田在不在?”
“本田掌柜在,现在大概正在盘账。”伙计答道,未等他话说完,何斌就把湿漉漉的伞随手扔给了他,自己噔噔噔的就闯了进去。
江户城的灵药馆,与京都的灵药馆格局差不多,也分前后两进,外面是通铺,屋大地宽,能同时容纳数百人一起吸食福寿膏,条件不大好,基本上脑袋就顶着别人的后脚跟,好几人围着一个铜炉吸。
而后面的雅间就要舒服许多,一个人一个隔间,有楠木卧榻,有茶水点心伺候,清净优雅,吸食的福寿膏纯度也要好很多,当然了,价格也要贵很多。
在这两进院落后面,还有一个小院落,布置了几处更高级的房间,专供倭国达官贵人享用的,一般人没有资格进入,而江户城灵药馆的账房,也设置在这里。
何斌一路疾行,沿途有倭人武士站岗,都认得他,毫无阻拦的直入最后的账房院落,这里的守卫更加森严,几个眼神犀利的武士冷着脸把着大门,何斌进去时,这些人还仔细的看了看他的面孔。
“本田。”何斌进入账房,一边抖去衣服上的雨水,一边喊道。
账房里房如其名,堆满了账册,墙边的架子上、中间的大方桌上,都是山一样高的册子,这些纸堆中间,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闻声抬起了头。
江户灵药馆掌柜本田宗一郎眯起眼,打量着何斌,半天没有反应,手里的毛笔也没有放下。
“是我。”何斌走近一点,笑道:“怎么,天还没黑就看不见了?”
“原来是何老板!”本田宗一郎仿佛刚刚看清来人是谁一样,忙忙的站起来,手肘把一叠账册碰翻,散落一地:“哎呀,你可算来了。”
何斌哂笑着,跟他一起把地上的纸捡起来,数落道:“你的眼睛怎么越来越差了?改天送一封信到夷州去,让聂龙头给你想法子找副西洋琉璃眼镜来,不然你早晚会瞎。”
“何老板这话都说了半年了,也没见着琉璃镜子。”本田宗一郎抱着捡起来的账册佯作抱怨道:“我可就等着镜子救急了,这半年来眼睛看东西越来越近,再不想想办法,真不能帮何老板经营这灵药馆了,只怕到时老板们会嫌弃我让我退休了事。”
“别,千万别,你退休了,我上哪儿找这么负责认真的掌柜去?”何斌摆手,道:“德川忠长大人的家臣里面,你是好不容易选出来的翘楚,前头那几个把灵药馆弄得一团糟,你来了才走上正轨,你若退休,我上哪儿再找一个去?”
“这都是田川昱皇先生教的,我原本也只是一个武士,哪里懂得经商。”本田宗一郎把账册放到桌上,请何斌坐下,自己搬把椅子在他身边挨着坐,愁容满面的低声道:“何老板过来是不是因为德川将军暴毙一事?”
“正是,德川将军怎么会突然死了?”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头清楚得很,德川秀忠天天嗑药,能坚持今天才死用聂尘的话来说已经是奇迹了。
“头疾难去呀。”本田拍了拍大腿,叹道:“全靠灵药有效,才活到今天,我前天去天守阁面见忠长大人,他在百忙之中还反复提及聂先生。”
“是么?”何斌心头紧了一紧:“他说什么了。”
“他责怪聂先生怎么在上次突然离去之后,就一两年没有音讯了。”本田宗一郎道:“聂先生为将军续命立了大功,还用灵药馆为幕府贡献了那么多的财富,也让天皇十分高兴,这么大的功绩,应该来江户当面夸奖一下才对,他托我向你们转达,无论如何,要让聂桑抽空回来一次。”
“就这些?”
“就这些。”本田侧了侧头:“哦,还多次夸奖聂桑的忠心,说那么多家臣里,就数他最能干,最会敛财。”
“没别的了?”何斌瞪着眼。
“没了。”本田奇怪的看看他,心想忠长大人很难得这么夸奖一个人,你还嫌不够?
何斌转了转眼珠,琢磨着本田话里的意思,心想莫非真的被施大喧说中了,德川家居然真的没有发现被聂尘戴了绿帽子这件事?那德川忠长头顶绿油油的一片真的不自知?
本田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个明国人在想什么。
猜测了一阵,他试探的说道:“何桑,你是不是顾忌将军大人死去,聂桑的地位要受到影响?”
“啊!?”何斌正在沉思,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本田宗一郎神秘大笑:“那就大可不必,德川忠长大人对聂桑的欣赏,可是没有丝毫减弱的,当初聂桑自平户来,忠长大人就和他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