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着些,时辰不早了!”
福建参政洪之蒸坐在轿子里,掀开轿帘,迎着天边的旭日,不住的催促轿夫:“耽误了老爷的事,没你们好果子吃!”
两个轿夫惶恐的唯唯诺诺,脚下没命的狂奔,肩上的轿杠呻吟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仿佛随时都会因为剧烈的颠簸而散架,洪之蒸坐在里面,宛如翻江倒海中的一叶扁舟,被颠来倒去。
即使如此,洪之蒸依旧一个劲的催轿夫快些再快些,把两个轿夫催得亡命般奔走。
紧赶紧慢之下,轿子终于在天色大亮之前,赶到了位于福建泉州府西边六十里开外的南安县城。
福建泉州府南安县,是个三等县,境内多丘陵而少平地,云顶山、阳平山、天柱山三道山脉横贯南北,南安江在山脉之间蜿蜒流畅,山高水深,云遮雾绕,人口数量却足足有十万出头,在以人口稠密著称的福建布政使司,也算得上个人口大县。
南安县城,位于群山之间的一处盆地,隋唐时就已经立城,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古城,曾经充任过福州府治,泉州开港后建立福州城方才迁走,城墙的条石上几百年来苔痕斑斑,诉说着百年沧桑,到处都是文人骚客的诗刻大作。
洪之蒸显然无心对这些古迹上心,他心急火燎的直奔城中,来到县里唯一的一座驿馆门前。
轿子一落地,从驿馆里就连滚带爬般的滚出一个人来,这人高冠大袖,穿着一身文士便袍,但洪之蒸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南安知县吴铁桥。
吴知县显然刚刚得知洪之蒸到来的消息,出来得匆忙,以至于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滚落到洪之蒸面前,抬头见瞧见上官的脸,于是忙道:“洪大人远来,怎么不提前派人通知一声,我好去城门口迎接啊。”
洪之蒸把他扶起来,不答反问:“夷州来的郑将军,还在里面吗?”
“在,下官正和他品茶聊天呢。”吴铁桥料想洪之蒸来得突然,一定有要紧事,忙让开路来:“大人可是要见他?”
“正是,快带路!”
洪之蒸脚都没停,直接就往驿馆里面走,吴铁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想了想不对,我得带路啊!于是紧走几步,赶在前头把洪之蒸引入驿馆唯一的一间独院。
院子不大,毕竟三等县的驿馆不会很上档次,院落里花圃小塘,绿树成荫,打扫得倒是干净,左右厢房夹着当中的一间堂屋。
郑芝龙立在堂屋滴水檐下,箭袖蓝衫,遥遥的冲洪之蒸拱手,两人这段时间很熟络了,开口就笑道:“什么风把洪大人吹来了?如今赈灾很急,洪大人是来南安救急的吗?”
“救急是救急,却不是赈灾的事。”洪之蒸脸上挤出一抹笑来,拱手还礼:“郑将军里面说话?”
“自然自然,洪大人请。”郑芝龙含笑侧身,把洪之蒸让进屋里去。
吴铁桥也跟进去,三人分宾主落座,郑芝龙亲手倒了茶水给洪之蒸,洪之蒸接了,吩咐吴铁桥去关门。
见郑芝龙目光诧异,洪之蒸苦笑着解释:“驿馆里隔墙有耳,还是谨慎些好。”
郑芝龙释然,坐正了摆了个倾听的姿势,洪之蒸确认门已关紧,方才低声开口道:“郑将军,我连夜从福州赶来,昨晚上到的泉州,天不亮就赶来南安了,如此匆忙,其实是为了与将军与确认,大田的案子,聂将军那边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为什么问这个?”郑芝龙装傻:“大田的案子我们是受害者,一切听凭熊大人处置便是。”
洪之蒸脸色微微涨红,道:“郑将军就不要打马虎眼了,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我们说明话吧。”
他一进来,就看到郑芝龙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这些天的朝廷塘报,看上面的印戳,居然是南安县的,照规矩,这类塘报虽然写的都是天下大事,七品以上文官们人手一份,但郑芝龙这个小小的南安守备无论如何都没有资格看到的,肯定是吴铁桥送来的,这个南安县,看来已经姓郑了。
这并不出乎洪之蒸的意料之外,夷州军借赈灾的名义进入福建以来,出手大方,广交朋友,逢人就送礼,洪之蒸也收过郑芝龙的银子,两人因此结好,非常的熟,想来南安县作为郑芝龙的窝子,县衙门必定早就成了他的内院。
郑芝龙闻声一笑,道:“既然洪大人这么说,那我就把我大哥的意思摆一摆,实不相瞒,昨天晚上,大哥有最新的信从夷州过来。”
“聂将军怎么说?”洪之蒸把身子前倾,凝神细听。
“我大哥的意思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夷州军的将士都是为国奋战的义士,福建近来海贼之患越来越少,海疆安定,夷州军将士功不可没,如今却被土豪所杀,实在令人愤怒,不过既然凶手已经被杀,只要今后不再发生攻击在闽夷州军的事情,那么这件事就可以了结。”郑芝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道。
洪之蒸倒吸了一口冷气,苦笑起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