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尘看着目光炯炯的沙舒友,端着茶碗的手不禁在空中停歇了一刻,微微沉吟方才开口说道:“沙大人为什么这么说?辽东始终是大明的辽东,我们去逐什么?”
“逐什么?”沙舒友丝毫不为聂尘淡泊的态度所打压,反而愈加逼近了几分:“当然是逐一方天地!”
“何谓一方天地?”聂尘语气平淡得宛如一碗老茶:“鸡笼不是一方天地吗?何况还有南洋、倭国。”
“天地以中华为中心,我们身为汉人,当以汉地为骨骼,汉江为血脉,不图九州,不可谓之天地。夷州孤悬海外,南洋蛮夷杂处,朝鲜却是大明藩国,两者之间有本质不同。”沙舒友说着些苦涩难懂的话,表情激动:“国有气运,气运若竭,则当改朝换代!”
“沙大人,你这话只可在我面前说说,在外面可别这么肆无忌惮啊。”聂尘提醒道。
“这是一个良机啊,龙头。”沙舒友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们经营福建,是着眼于今后,不过福建毕竟是大明朝廷的腹地,要圈为龙头的禁区后院可谓步履维艰,没有几十年的功夫,很难达到目的,但辽东不一样,那里已经成为白地,建奴和大明在山海关外拉拉扯扯,若是趁虚而入,难度比经营福建要轻易得多。”
“何以见得?”聂尘皱眉:“建奴势大,东江镇在朝廷大力支持下,才勉强巩固了海边若干岛屿,以及旅顺一带的窄小地盘,我们要取辽东,谈何容易?”
“东江镇畏缩寸地,不外乎大明官军野战无能和后方支援隔海路远、无法及时两个原因罢了,但是要是我们在朝鲜有稳固的根据地,以财力养地利,就地练兵,陆海路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交通便利,取粮通泰,就比东江镇高出不少去了。”
“这样做是可以,但好处太少。”聂尘不置可否:“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龙头,我不知道什么是骨感,但据有朝鲜,绝对是雌伏等待的最佳地点,请龙头细思。”沙舒友用手臂在空中指指画画,以手势加重自己话语的分量:“建奴已经多次突破大明边防,各处要塞像筛子一样到处都是窟窿,兵临北京城下如走自己院子,所到之处官军要么稀松溃败,要么连一战的胆量都没有,朝廷糜烂足见一般。”
“更关键的是,建奴和正统年间的蒙古人不一样。”他沉声说道:“蒙古人同样围了北京城,但那时有于谦,有各地勤王之师,能有和蒙古人野战的能力,击退了蒙古人。可是现在呢,大明精锐全折在了关外,围攻北京城的建奴最后不是被打败的,而是劫掠够了自己走的,两相比较,高下立判。只要建奴不是傻子,就足以看出,大明外强中干,已经到了垂垂暮年,说他们没有坐拥天下的想法,那是自欺欺人!”
“皇太极当然不是傻子,相反的,他还是人才。”聂尘眯缝起了眼睛。
“所以,我们才应该着手未来。”沙舒友趁机添油加火:“在朝鲜登陆,以此为根基,等到建奴在山海关蠢蠢欲动的时候,雷霆出击,占了辽东辽南,进可窥视天下,退可保龙头在大明朝廷里一席之地,此乃立于不败之地也!”
聂尘摸着下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沙舒友,看着这个慷慨激昂,说得口沫横飞的文官。
那几秒钟里,他几乎产生了错觉,他觉得沙舒友也是一个穿越者,脑子里装的全是今后几十年的历史知识。
“精辟!有远见!”短短的惊愕之后,聂尘拍案叫好:“你怎么想到这些的?”
“跟着龙头久了,学了一点龙头思考问题的方式,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沙舒友拱拱手:“龙头觉得我说的很精辟?”
“何止精辟,简直可以说在世刘伯温了。”聂尘大笑道:“说实话,我都没有去想朝鲜的事,你一席话,开了我的窍啊。”
他站起来,翻箱倒柜,但又两手空空的转过身来,为难道:“我手边居然没有一幅朝鲜的地图。”
“无妨,我这里有。”沙舒友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
展开来,就是一张手绘的辽东和朝鲜地图,虽然画得粗,但山脉平地和重要城池道路都标注出来了。
沙舒友解释道:“上次沈世魁的人过来时,我让他捎来的。”
聂尘瞧着他:“那时候你就有这预谋了?”
沙舒友脸不红心不跳:“做幕僚的,没有这点觉悟,就是失职。”
两人相视大笑,然后一齐站到铺了地图的桌子旁边。
“龙头请看,朝鲜地形,状如皮靴,西高东低,大山贯穿全境,西边和辽东交界的地方全是山地,道路从山谷中穿行,而平地集中在东面两侧,朝鲜国都汉城就位于东面。”
“我若登陆朝鲜,应该在何处着手?”聂尘凝视地图,提出一个问题。
“这个地方,应该距离朝鲜边境不是太远,还能产粮,最好是朝鲜的主要产粮区域,这样既能供应军队军粮,又能扼制住朝鲜的喉咙,借此介入朝鲜庙堂,还能发挥我们海上的优势。”沙舒友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