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些从黑暗中出现、在船影中穿梭的小艇,埃佛里汗都下来了。
他头一次在正儿八经的海战中看到这么多的小船,真的铺天盖地,层出不穷,好似捅了一个马蜂窝,飞出来无数的马蜂。
哦,上帝啊,不是马蜂,是一群群的杀人蜂,战斗力强悍的那种。
如果它们都是火船,那么一旦被撞上来的后果
脑补了一下,埃佛里手扶着橡木质地的舷墙,全身的冷汗愈发的乱冒。
“开炮、开炮!不能让小船靠近,损管队!损管队准备!”他狂吼着,从八尺高的艏楼上跳了下去,在甲板上大喊:“把水桶拿起来,准备灭火!”
埃佛里清楚的知道,要想在这样的黑夜里连一艘小艇都不让靠近,近乎不可能。
他扑到一门架在舷墙边的六磅小炮傍边,看到月光下,那些迫近的小船在浪花里翻滚、起伏,密密麻麻的时隐时现,高大的幻想号在海面上犹如一座大山,那些拼命靠近的小船就是挖山的愚公。
“轰!”
埃佛里脚下的二层甲板中,一门二十四磅加农炮发出怒吼,弹丸射出,一蓬黑色的烟雾喷涌而出,直窜而上,熏得埃佛里好几秒钟都睁不开眼睛,等硝烟稍散、他流着泪再看向海面时,瞅见一只小艇在远处的海面上正化为一堆纷飞的木片。
“打得好!”
埃佛里喜出望外,一拳捶在了舷墙上,这个命中率简直是中了头彩,活该东方海盗倒霉。
“接着打啊!”他把头伸出去,冲下方的炮口喊道,就这么打,打得那些东方猴子去海底喂鱼吧。
埃佛里可以听到脚下隔着一层主甲板的炮室战位上,有白人炮手在高声下达命令,有黑人奴隶在仓促的答应,湿漉漉的布盖在炙热的身管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甚至还能看到道道白烟升腾而起。
但是炮声,却久久没有响起。
这门炮仿佛熄了火的炉膛一样,迟迟没有打出下一发来,纵然炮手们的各种喊声此起彼落,就是没有再次开炮。
埃佛里心中一紧,他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炮身过热了。
虽然在炮战开始到现在为止,他一直在注意不要让船上的火炮过度使用,但打过炮的人都知道,任何火炮,只要连射五六发,就必须停止下来等待冷却,这是铁律。
“不用担心,幻想号有近九十门重炮,还有不计其数的小炮,就算轮番射击也是任何船只的噩梦,东方海盗能靠近的船只必定有限。”埃佛里这样安慰自己,但手里拽着一支火枪,不肯松手。
他用火枪的枪杆猛地敲打着身边小炮的炮管,扭头冲炮手喊道:“那些小艇靠近了,就给我打,在我们冲破包围之前,尽量不要让他们撞上来,一只也不要!”
炮手们紧张的将拳头大小的炮弹填进炮膛,一边装药包,一边狠命点头。
他们也头回见识到这么多的火船,脸都是白的。
疍民谢祖义脸也是白的,比幻想号上的白人炮手的脸都白。
他也是头回见识到这样大的船,在海上求食这么多年了,像幻想号这样大的蕃船,从没碰到过。
起码有定远号的一倍那么大,三根主桅高耸入云,爬在上头看下方就像站在云端看下来一个意思,挂在桅杆上的帆多得数都数不清,在黑暗中与船身浑然一体,远远看去,就是一座大山。
靠得近了,山的压迫更强烈。
“起码有五层楼那么高。”谢祖义吞了一口口水:“比鸡笼城里的那座文峰塔都高!”
顿一顿,他又咽了一口口水:“真他妈高!”
“谢老大,蕃船的炮火好猛!”摇桨的疍民谢老二脸色跟谢祖义一样白,他抹一把脸上的海水,甩手道:“陈老大的船被打沉了!”
谢祖义看到了,就在自己这条火船右边不到十丈远的地方,跟自己一齐出发的陈老大掌舵的那条火船,不知是被炮弹直接打中了,还是被炮弹溅起的波涛震得翻覆了,总之没了踪迹,汹涌的水花中只有几片木头在随波逐流。
一条船,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陈老大是谢祖义光从小一起屁股长大的伙伴,两人投奔中华远洋商行的时候,聂尘还没有拿下马尼拉,这些年来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现在兄弟没了,连尸首都不见。
谢祖义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咬着牙,将舵页狠狠的扳动一个角度,让小船转了一个小方向,用迂回的路线,继续向幻想号靠近。
“用力划啊,不想死就用点力,划快些!”谢祖义是谢老二的舅舅,同船的另一个人也是他的外甥,疍民就是这样,讲究同族同宗一起上,每条火船上的人都能攀上亲戚,这样可以保证不会有人贪生怕死提前跳海逃生。
谢祖义用从丹田肺腑间爆发出的声音喊着自己的两个小辈:“老子还想给你俩娶个老婆,不想象陈老大那样死掉今天就得豁出去了!”
两个谢家小辈根本无暇回话,两人摇着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