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是个啥?”明光眨眨眼睛,朝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嚼得吧唧响:“是个墩堡吗?”
“什么墩堡?龙头推荐的东西,怎么可能像墩堡那么掉价?”郭怀一撇撇嘴,嘲笑明亮没见识:“是个大城!很大的大城!”
“有多大?”
“唔,起码有福州那么大吧,龙头说那儿光住的人就上十万,还没算客商。”郭怀一猜测。
“那可不得了。”明光作诧异状:“原来红毛鬼也有这么大的城池啊,我还以为他们住的地方跟夷州原来的村落一样呢。”
“所以说你出来得少了,见识短。”郭怀一批评他:“没事就像哥哥我一样,跟着龙头到处跑,见多了就知道的就会多了。”
“在水鬼营天天练兵,哪里有郭大哥那么好的机会,能够跟着龙头四处走。”明光羡慕道:“那龙头说要把淡马锡建成君士坦丁堡那样的城,你是不是也要留在这边?”
“怎么可能?”郭怀一自豪的挺起胸膛:“龙头离不开我,下个月就要带我回夷州,你也要回去。”
“回去好啊。”明光拍手,又吃了一颗花生:“这边呆着没什么意思,荒凉得很,还不如马尼拉热闹,早点回去也好。”
“你懂啥?现在荒凉不等于一直荒凉,龙头说将来淡马锡会成为南洋数一数二的海港城,世上最好的东西都会在这边进进出出,银子泼水一样滚进来,要是能留在这里做个头目,一年半载就能腰缠万贯,回去就能享福了。”郭怀一教训明光,两人年纪相差五六岁,却宛如前辈教育后辈,字字珠玑。
“享福?”明光却不怎么感冒,甚至有点不屑:“我姐姐说大丈夫志在四方,年纪轻轻的享什么福?我姐姐还说不趁年轻闯出一番事业来,老来没福可享,就算有钱也会被人惦记夺了去。”
“唔”郭怀一没想到明光思想境界比自己还高,一窒之下无力反驳,细细一想还是这么个道理,只好竖起大拇指赞道:“明大姐不愧是龙头的女人,深明大义,目光长远,我自然是比不过的。”
“我姐哪儿会说出这种有见地的话?还不是龙头教的。”明光咂咂嘴:“话说回来,郭大哥,这场仗龙头究竟是怎么算计的?他咋知道红毛鬼脑子里在想什么,一步步的把他们全框进去了,蕃船何时会在何地靠岸,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提前布置了我们去埋伏,简直神了!”
“这就叫运筹帷幄!”郭怀一笑道,样子得意至极:“这里头我有一份功劳,要不是我的鹰传信及时,在海上漂泊待命的龙头主力也不会及时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赴雪兰莪港堵住红毛鬼,仗也不会赢得那么彻底了。”
“这么说,龙头当时也没有肯定蕃船一定会在雪兰莪港靠岸?”
“也不是不肯定,当时海峡沿岸的柔佛港口都不许蕃船停靠,只有布吉人的雪兰莪港例外,这么一想就知道他们十之八九会趁晚上靠上去,但也有可能万一蕃鬼们缺心眼,一根筋直冲淡马锡,所以龙头只好带领主力在海上徘徊封堵,一直等到我的鹰把确切信息传来了,他才敢带队直奔雪兰莪。”郭怀一当时一直在定远号上,知道里头的内幕,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明光恍然大悟,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装花生米的碟子都跳了一跳。
两人此刻坐在淡马锡港的码头上,一座两层小楼上头,这座小楼是港务楼,楼下就是商船入港报备缴纳税费的大厅,几个穿着、服饰颇具特色的巴达维亚海商正在里头和吏目交割,他们要运香料北上,必须按照中华远洋商行的规矩交关税。
从这二楼的窗口望出去,开阔的港湾一览无余,数十条夷州战船整整齐齐的停泊在泊位上,帆缆收拢,安静无事,两条巡哨断海的鸟船正从外面缓缓驶入,巴达维亚海商的那条双桅船就靠在边上,船上的水手挤在船舷边,看着耀武扬威的鸟船从旁边经过,注视那些黑洞洞的炮口噤若寒蝉,一片死寂的沉默中透着隐隐的惧意。
码头上视野长远的地方,都立有望楼,山头上的炮台中,也竖着敌楼,大海中几十里开外的地方都能纳入哨兵的目力中,不少柔佛民工正在各处辛苦挖土填石头,为码头后面淡马锡城的城墙添砖加瓦,而城的后方那座本地最高的山顶上,借着山势一座卫城正在拔地而起,规模相对较小,它护卫着淡马锡的陆地方向,和主城呈棱角之状,彼此声援。
花生米是明光准备的,酒是码头上常备的御寒酒,两人大战之后无所事事,据案闲聊,已经在这二楼上坐了一上午了。
“瞧,朱本相那个侄儿又带船出海了。”郭怀一眼尖,看到远处有几条本地船正在出海,眯眼瞧清楚没有挂黑色骷髅旗号后,他笑着说道:“这些小赤佬,就喜欢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好好的官兵不做,却非要去当海盗。”
“我们本来就是海盗啊。”明光也看见了:“官兵不过是层皮罢了,再说他们去苏门答腊岛西边打击偷越走私的商船,也是龙头授意的,收获归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