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战中,有两方面的人,在隔海观火。
一个在铁山,武英郡王阿济格和贝子硕讬紧张的立在海边,看着黑暗里的极远处燃起的冲天大火,两人面色焦虑,神情急切,调兵遣将,不停的下令手下人用手头能用的一切船只运兵奔赴皮岛,哪怕是小小的舢板都不要放过,对他们来说,今夜是毕其功于一役,再想找到这么多的船只很难了。
另一个在石城岛,增援的沿海总兵陈洪范被从皮岛逃出来的溃兵惊醒,得到了皮岛遇袭的消息,石城岛距离皮岛很远,远到根本看不到皮岛上的火光,但陈洪范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命令全岛军兵登船,防止清军进攻石城岛。
但陈洪范不敢靠近皮岛去增援,只是派出哨船去刺探情报,大队船只停泊在石城岛附近,没有动弹。
一般情况下,除了这两路人马,皮岛附近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沈世魁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已经绝望了。
朝鲜水师的兵船就停在海面上,用船上火炮轰击岛上堡垒,大队的建州兵在炮火掩护下冲上滩头,沈世魁亲眼看见楚续功被清军下雨一样攒射的箭矢射死,金日观被围在一处海边墩堡上,困兽犹斗,从那里渐渐低迷的厮杀声判断,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军门,如何是好?”有心腹部下满脸带血的跑来询问,身上的甲叶都散成了好几片:“鞑子上岸了,到处都是,弟兄们扛不住了哇!”
“沉住气,火器呢?陈洪范送那么多火器来,现在正是用得上的时候!”沈世魁按着腰间刀柄,喝道:“把鸟铳手都调上来!”
心腹哭丧着脸:“火器营的参将早不知去哪儿了,岛上乱成一锅粥,哪里找得到人?”
“什么?岂有此理!”沈世魁大怒,气得拍案而起,喝道:“都跟我来,本帅誓与皮岛共存亡!”
他带着一百多亲兵,拔腿就朝堡外走,一百多人一出堡门散在外面,看起来就稀稀拉拉,但沈世魁没办法,他也想夺找些人手,可黑灯瞎火混乱不堪的,哪儿找去?
心腹一把拉住他,哭嚎道:“军门,事不可为啊!岛守不住了,西边好几处墩堡的人都投降了,请军门快上船走吧,再不走就没船了!!”
沈世魁甩开他的手,坚定的拔刀四顾,喝道:“本将若想走,还等到现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身为大明军将,自当马革裹尸,贪生怕死当屁的兵!”
他将刀子高高举起,返身大呼:“不怕死的,都跟我来!”
身后的亲兵都听得热血澎湃,肾上腺素飙升,眼珠子都红了,纷纷高声答应着,簇拥着沈世魁往前走。
没走两步,迎面草丛中一队清兵就正面撞了上来,黑暗之中双方差点碰了个满怀,两队人大眼瞪小眼,沉默的对峙了片刻,发声喊就厮杀在了一处。
这队清兵大概是迷了路,误打误撞来到了皮岛上的明军窝子里,领头的,是个叫做鳌拜的巴牙喇护军。
鳌拜身高体壮,骑射俱精,勇猛无敌,一路从白甲兵积功升到巴牙喇兵,这次跟随阿济格东征,就想着用明军的人头来当军功,于是身先士卒的充作第一批上岛的清军,在黑暗的孤岛上大杀四方。
杀着杀着,就迷失了方向,只好往火光亮堂的地方冲杀,没想到一阵乱冲,冲到了沈世魁的眼皮子底下。
他带的人不多,也就一条小船能够容纳的极限数量,九个人。
沈世魁这边,有上百人。
正常情况下,鳌拜看清了形势,应该转身就跑才对。
但鳌拜不但没有跑,还一点不害怕,反而还很高兴。
他带的九个人也个个兴高采烈:好啊,这么多明军,多少脑袋啊,值多少军功呐,发大财了!
明军都不是善茬,沈世魁没少在自己的亲兵身上下血本,军饷给的足不说,一身装备也不错,人人都披甲,拿的都是上等钢刀,没有生锈的那种。
一百多人哗啦一下就扑上去了,鳌拜是笑着应战的,他身上穿了三层甲,内层是锁子甲,中间一层棉甲,最外面还有一层铁甲,重达几十斤,一般人穿上后光站着不动就很费劲,鳌拜却能跑跳自如。
“铛铛铛!”
三杆羽箭奔着鳌拜的面门就射来,建州大汉手舞长刀,将箭杆磕开,两支被他磕飞,一支命中了左手肩窝子,但射不进去,插在甲叶缝里不动了。
这旦夕之间,奔跑如飞的鳌拜就和沈世魁的亲兵们近了身,远看鳌拜粗大的身形只觉得魁梧,近了交手后,亲兵们才发现,这鞑子力气好大!
那把长刀是双手长柄刀,看刀背厚度就知道重量不轻,鳌拜挥舞起来宛如梁柱横扫,亲兵们的兵器没有一个挡得住的,只一击,当先的两个明军就被扫得兵器脱手,虎口像被割了一样血流如注。
“死!”
鳌拜嚎叫着,大踏步的前进,他的目标是站在亲兵们后一脸震惊的沈世魁,这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