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六县立国时,策书上写的是“雍奴县”。按理说,雍奴薮便是雍奴县境。然策书却并未言明。模棱两可之下,蓟王谨慎行事。只规划了靠近泉州县的西部薮域。又所谓“约定俗成”。既然周边郡县,皆以雍奴薮为蓟国界,未生异议。
蓟王这便当仁不让。亲来圈地。
雍阳县城,便是原雍奴城。旧时城中渔家,皆以高脚木楼,离水而居。又趁水大年份,将搁浅薮中的海船,驶入城内,泊在楼前楼后。回想起来,满眼皆是水城风貌。
数年过去,脱胎换骨的雍阳城,又会怎样。刘备颇多期待。
舟行不久。便遥见一座雄城,浮于碧波之上。放眼望去,城外稻田已割过半。雍阳无港,经沽水入环城漕渠。千石商船可经四面水门,直入城中。“沽水漕渠”宽二十余丈,既是繁忙航道,又是护城河。
见游麟号,帆樯林立,王旗高悬。扼守水门的水砦,遂将门上覆道对折升起。覆道坚木包铁,乃为连接两侧阙楼。只需闸门闭合,覆道落下,重压之下,水门断难开启。覆道内弓弩手,亦可居高下射,击杀船上敌寇。
既兼顾大船通行,又利于防守。设计的十分合理。
城内水道如街道,纵横交错。千石商船可并行无阻。两侧高楼林立,鳞次栉比。皆如楼桑八景之白湖水榭一般。户户建有前后环水泊位。泊位前临主水路,可泊千石大船;后为寻常巷陌,可泊两艘五百石小船。
略作沉思,蓟王已幡然醒悟。只需把“道路”换成“水路”,前后“院落”,换成前后“泊位”。整个雍阳水城,规整如棋盘,立刻尽入眼帘。
除去东南西北,四条主水路外,纵横的街巷水道,皆可容双船往来。此时,亦看出前后“泊位”的精妙。若遇大船,无法通行,小船可暂泊入空位避让。待大船驶离,再出泊位通行。
雍阳城,亦设内中外三郭,横八竖六。乃蓟国首屈一指的大城。
之所以城阔,只因船大。城外不再设港,乃因城内处处可供泊船。换言之,整个雍阳城,便是一座巨大的港城。
比起旧时,根根朽木,横七竖八支撑起的高脚木楼。新造的汉式楼宇,气象森严,巍峨壮观。玄楼碧波,垩墙石阶。下枕滨水长堤,上顶秦砖汉瓦。往来自有屉舟赤马,搬运借力机关塔吊。塔吊上建仓楼、水塔,不一而足。家家户户,两面坡顶上,晒满鱼获。与稻香及水沫混合而成的腥鲜,充满了渔家的特有风味。
城内居民,多出自山海之盟的水贼家眷。
钟繇治下,一视同仁。不过数年,政通人和,民心得安。当为蓟国名守。且钟繇书法,颇有造诣。擅篆、隶、真、行、草多种书体,推动了小楷的发展,被后世尊为“楷书鼻祖”。对后世影响深远,与东晋书法家王羲之并称为“钟王”。
蓟国名产之“蓟书”,钟繇手书(雕)版,更是大卖。仅次于蔡少师之“飞白版”。钟繇月月版税,甚至堪比官俸。足见一斑。
换言之,钟繇亦善教化育人。
城内校馆,虽有良师,钟繇亦常,亲身传道。雍阳学子,受益匪浅。
正因功绩显著,政绩第一。蓟东尹之位,蓟国上下,早已心有所属。先前不过三县,今扩为六县。将薮中民情,皆托付钟繇,蓟王自可安心。
游麟号上,“赤鹿焰角,三足踆乌”旌旗迎风招展。北门水道,舟船纷纷避入泊位。两侧楼榭上下,已被人群挤满。见刘备矗立甲板,人群纷纷行礼。口呼:“拜见王上。”
刘备含笑而揖。明主之风,油然而生。
唯有设身处地,方能以己度人。来时,雍奴薮是何等破败光景。今日今日,又是何等光鲜亮丽。明庭居功至伟,然明主更无可替代。蓟王言行如一。前后水榭,居中主楼。形制皆如楼桑八景之白湖水榭,一般无二。还增设前后泊位。解通行之困。须知,水道两旁地基,皆以舟船运来碎石层层垫高。如此不惜工本,只为贼眷、渔民安居乐业。
得明主如此,夫复何求。
所谓掏心剖肺。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汉人的爱恨情仇,便如汉风一样雄烈利落。
以直报怨。即便是君,亦不可视我等如草芥。逆来顺受,从不是汉人秉性。怒而揭竿,纵然为贼,亦要快意恩仇。
便是这么爽烈。
王上如此善待我等。时若再反,不仅不忠,亦是不义。多行不义必自毙。不忠不义,死矣。又是一个完整的价值环。
入内城,县寺(县治)。县治居中,四面滨水。为“回”字形宽阔水路。宛如水中坞堡,易守难攻。属吏皆居于坞内。出入皆有公船。显然,钟繇亦学督亢,未雨绸缪。将治所打造的固若金汤。
“臣等,恭迎王驾。”钟繇儒雅君子。少时成名,受困党锢,而立之年,出仕蓟国。千里圩田,遂成名守。
“诸位免礼。”刘备信步下船。
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