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甘宁和苏飞走下船舱。一群浑身缠满纱布的壮汉,正席地盘腿而坐,捧着硕大的餐盘,胡吃海塞。正是追随自己的数百兄弟。
“渠帅!”甘宁年纪小,却是首领。正如官吏比的是位次,商贾比的是钱银,草莽比的自然是拳头。
“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还有啥?千言万语一句话:“渠帅,吃!”
甘宁也不客气。
这便坐在众兄弟之间,大快朵颐。又招呼苏飞同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论吃喝,饿了一天一夜,只吃了个鸡腿的甘兴霸又岂能居于人后。
刘备亦是豪杰。有些话不用多说。甘宁等人一日三餐,饱食酣睡。上下甲板,也无人搅扰。数日后,船队浩浩荡荡,抵达广陵。横海校尉黄盖自领本部船队,抄掠钱唐。
刘备虽已事先告知二地官吏,可见到千帆竞渡,旌旗蔽日,如此之大的一支船队时,沿途民众无不胆战心惊。小心避让。刘备已从降卒口中问清水砦所在。不做耽搁,直扑敌营而去。何须射网,亦无需射箭。遇船拦住,一头撞翻。大船精兵皆被烧死俘获,家中只剩小船老卒。何谈战力。
捡回一命的凌操轻伤不下火线。领麾下杀尽守卫,冲入水砦。清缴残兵,砍翻大旗,除去山上坞堡,战斗随之完结。
最后的坞堡建在一座丘陵之上。据险固守,端是块难啃的骨头。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便找个力敌万夫之人,前去叩关。
舱门忽被移开。
酒足饭饱,正呼呼大睡的莽汉,纷纷睁开双眼。
“大哥,王上有请!”来者正是苏飞。
正无所事事的甘宁翻身爬起,这便向舱外走去。
登临爵室,甘宁随苏飞抱拳行礼:“拜见王上。”
“二位免礼。”刘备轻轻点头:“赐座。”
“不知王上召唤甘宁,所为何事。”落座后,甘宁问道。
“海贼薛州水砦已被攻破。唯有丘上坞堡,仍有宿贼据守。兴霸可愿为孤代劳?”刘备笑问。
“若破坞堡,王上可否保全薛渠帅家小。”甘宁问道。
“这是当然。”刘备轻轻点头。
“如此,甘宁愿往。”
“好。孤这便拭目以待,待兴霸凯旋。”
事不宜迟,甘宁这便与苏飞告辞离开。
下到船舱,站在舱门前,甘宁忽心生一丝惭愧。昨日还是盟友,今日却要刀兵相见。该如何面对众兄弟的质问。
苏飞却抢先推开舱门。只见,一群赳赳莽汉,已互相帮衬着披挂大半。皆是蓟国水军制式盔甲。取西域牦牛皮双层髹“吞光搪釉漆”,与“钢丝石棉垫片”合甲而成。与三代鼍龙甲最大的区别,除去皮质不同外。水军甲胄的甲裙,内衬革囊。落水后只需取出内藏皮管,将甲裙吹满气,便会浮于水面,变成类似后世救生圈一般的神奇存在。即便披甲落水,亦不会沉底。
且为防止中箭漏气,前后左右,四片甲裙下,各藏一个革囊。一个被射穿,还有三个备用。事实上。上覆“角端甲”的革囊,很难被射穿。因为,当落水兵士浮于水面时,弓箭皆从船上来。若破革囊,必要先射穿“角端甲”。谈何容易。
然“事戒不虞曰知备”,“备豫不虞,为国常道”。
又说,“有备而无患”。
老族长神鬼一指,将刘三墩改做刘备。三墩确未曾辜负这个“备”字。
见此场面,还顾虑如何面对一众兄弟的甘宁,有瞬间的失神。
苏飞使了个眼色。便有二人架来一套“角端将官甲”,不由分说,为甘宁披挂。
苏飞亦来帮忙:“王上言道,待事了,便会封大哥为校尉,号:戈船。秩比两千石,‘银印青绶’。我等皆归大哥帐下,从此衣食无忧,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封妻荫子,光宗耀祖。”甘宁下意识的重复。
放眼望去,满舱豪杰,皆脱口而出:“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渐渐齐声。
“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手持千里镜,遥看甘宁领麾下八百豪杰,一路所向披靡。又见甘宁不避箭矢,手持流星铃,飞身跃上障墙。横江铁锁宛如一条乌龙,大杀四方。拳头大的铜铃,每出必中,满墙宿贼纷纷脑浆迸裂,倒栽墙下。
铃声轰鸣,宛如上古凶兽,嗜血咆哮。
刘备方知,甘宁手下留情了。
以己度人。甘宁八百兄弟皆沦为阶下囚,又岂能对刘备痛下杀手。
“且把铜铃取来。”刘备忽想到一事。
“喏。”史涣这便将那枚被刘备斩落的铜铃取来。
铜铃颇重。细细看过,刘备指着铃上兽面纹问道:“可知是何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