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犹在耳,大阵自转。
先前被抛落水中的汉军兵士,竟破水而出。诡异的悬在半空。分刻有内、外规,南、北极、黄、赤道,二十四节气,二十八列宿,还有“中”、“外”星辰及日、月、五纬等诸多天象的同心铜环,往来绕行于众人头顶。
“张平子何等天纵奇才,却不为汉皇所用。所造浑天大阵,更被束之以高阁。尔等凡夫俗子,莫以为此阵只能观天否!”
铜环上刻日月星辰,闻声神光大作。
一道光幕,由铜环笔直投下。将悬于半空的汉军将士,尽数吞没。
“啊——”惨叫四起。兵卒无助挣扎。
光幕中兵卒,竟浑身冒烟,肌肤肉眼可见,迅速干瘪,遍布皱纹。黑发染白,形如枯槁。仿佛瞬间苍老。更有甚者,干瘪的肌肤,加速溃烂,冒出青色磷火。火光冲天,竟焚尽残躯,只剩骷髅。
待磷火燃尽,一具白骨凌空炸碎,灰飞烟灭。只剩一团白烟犹存!
筏上军士。各个目瞪口呆。
“想死?没那么容易!”声音又起:“乾坤倒转,呔!”
同心铜环忽逆转。
已将要散尽的白烟,又从四面八方齐聚。
磷火随之重燃。由弱变强,再由强转弱,尽而熄灭。露出了鹤发鸡皮的耄耋老卒。光幕由下升起。沐浴神光,肌肤吹气般弹起,白发转黑,整个人瞬间回春!
“哼哼!前后五百年,生死循环,皆在我手。想要活命,尔等还不速速跪地乞降!”
脚底巨震,白浪滔天。
一头巨龙腾空而起。百丈长躯,斑斓恶鳞,腥风扑面。越过众人头顶,轰然入水。不等水花散尽,一座神山忽又从巨兽背上升起。上有熊虎相搏、猿猴逐嬉,还有孔雀、白象,及怪兽无数。
汉军将士无不骇然。惊恐至极,丧胆亡魂。当场便溺,乃至口吐鲜血者,大有人在。
先前,尽没于大水中的帐篷,走出无数黄巾信众。冲高台上的三公将军,顶礼膜拜。口呼:“无上真仙。”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还谈什么军心士气。大贤良师,黄天之子。无上神力,又岂是人力能敌!
兵卒敬如天神。皆学黄巾信众,瑟瑟发抖,匍匐在地。还有许多百战老卒,亦弃刀跪地。口中念念有词,祈求上仙恕罪。
便是三军主将,骠骑将军董重,都不禁双膝一软,扑通跪地。
待身旁副将宗员,将他强行托起。已面无人色,四肢瘫软,口不能言。浑身痉挛,屎尿齐出。
各自高处水面,堆积如山的帐篷营地。距离高台最近的一顶帐篷内。
剑宗王越,紧咬牙关。无论如何强下决心,双足却如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莫非是传说中的定身法。”越想越怕。一身武艺,荡然无存。如何还能提剑杀人。
藏身在靠近水面的一顶帐篷之中。目睹一切的苏越,一声长叹:“不过是‘鱼龙漫衍’之戏耳!”
鱼龙漫衍,乃汉代百戏之一。兴盛于前汉武帝年间,今汉安帝时遂废止。
《汉书·西域传下·赞》:“设酒池肉林以飨四夷之客,作巴俞都户、海中砀极、漫衍鱼龙、鱼抵之戏以观视之。”
颜师古注曰:“漫衍者,即张衡《西京赋》所云‘巨兽百寻,是为漫延’者也。鱼龙者,为舍利之兽,先戏于庭极,毕乃入殿前激水,化成比目鱼,跳跃漱水,作雾障日,毕,化成黄龙八丈,出水敖戏于庭,炫耀日光。《西京赋》云‘海鳞变而成龙’,即为此色也。”
简而言之。“漫衍”,乃张衡在《西京赋》中所说,长“百寻(约合八十丈)”之巨兽。“鱼龙”乃“舍利兽(即‘猞猁’)”。漫衍先在庭院里起舞,后跃入殿前池中戏水,变成比目鱼,跳跃击水,喷出水雾遮敝天日,再变成八丈长龙,出水在庭院中游戏,熠熠闪光。
如《汉书》所载。漫衍鱼龙,不过是由艺人假扮珍禽异兽,进行各种变化的一场“幻术表演”。
以变为主,乃华夏最早的大型幻术。
所用“彩扎道具”,十分庞大。因““鱼龙”是百戏中的主要节目,故后世亦常将包括幻术在内的整个百戏称为“鱼龙戏”。
也难为大贤良师了。
将天书三卷上所录,医术、丹术、融会贯通。又结合墨家机关术、百戏幻术,精心打造的这场声光大秀。足可,以假乱真。
在“实景表演”史上,名垂千古。
所有被称为“神力”的极端现象,考验的其实是认知悖论。
首先,没顶之灾。为何悉数淹没于水中的帐篷,出水后人皆活着。且滴水未沾。
此乃后世三岁童子皆知的物理现象。将空杯子倒着垂直插入水中,因气压关系,水不会完全进入杯中。看似单薄的帐篷,实则内部坚固无比。与整个机关格柱连成一体。密闭后入水,柱中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