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妹妹竟攀上蓟王高枝。倒让姐姐瞠目相看。”柔媚而慵懒的声音,从辎车内传出。语透复杂,却丝毫没有艳羡。
“哼!”熟人当面,许师难掩怒火:“我与汉人势不两立。姐姐又岂能不知。”
“既如此,为何光天化日之下,乘幕府车驾。”辎车女子再问。
“只因,只因……”提及伤心事,许师忍不住落泪。待辎车女子好生安慰,这才将实情断断续续道出。
“女豪竟让你去试婚。”辎车女子亦吃了一惊:“知你深受其害,还令你与汉人苟合。女豪此等作为,令人齿冷。”
“此去刀山火海,尤死而已。”许师已有死志。
“莫非,妹妹欲趁机行刺!”辎车女子大惊。
“正是如此。”许师问道:“姐姐可愿祝我一臂之力。”
“这……”辎车女子似有顾虑:“如你所知。姐姐我…子嗣众多。且教中形势纷杂,生死一线。若我身陷囹圄,亦或殒命于蓟王当面,家中子女,必被奸人所害。”
“姐姐之忧,我岂能不知。”许师忽问:“姐姐一路行来,可遇阻拦否?”
“路上车马不绝于道,倒是不曾拦阻。”辎车女子答道。
“栈道畅通否?”许师又问。
“自当畅通无阻。”辎车女子又答。
“如你所见,蓟王早命人修复武都西峡道,畅通巴蜀。栈道亦被拓宽,足可四车并行。故姐姐一路西行,皆畅通无阻。”
辎车女子轻声道:“蓟王确有过人之处。”
“敢问姐姐,蓟王因何修路?”许师忽问。
“莫非……”辎车女子心中一动。
“姐姐聪慧。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修路名为通商往来,实则为转运粮草辎重。本以为。我钟羌与汉郡秋毫无犯,必不会与大将军结怨。岂料蓟王三弟寒冬出兵,据白石障,杀尽烧当与我送亲人马。又将计就计,寻得我王庭所在。掠走女豪,兵围西倾。不得已而结城下之盟。女豪与蓟王结亲,百万钟羌皆成蓟王仆众。我一人之荣辱得失,比起百万种辈,有何足惜。拼死一击,不过是想救百万钟羌于水火。试想,若蓟王得百万钟羌,一举平定陇右。那时,兵锋所指,又当转向何处。”
“嘶……”倒吸一口凉气,辎车女子这便醒悟:“所以蓟王未雨绸缪,先行修路。”
“然也。”皆是冰雪聪明之人。只需点破利害关系,结盟水到渠成。
“此去,可留有后路。”辎车女子果然打定主意。
“背水一战,向死而生。”许师答道。
“好,我随你去。”辎车女子言道。
“姐姐可还需稍作准备。”许师强压心头之喜。
辎车女子已有备而来:“所需皆在车上。”
“如此,姐姐速换乘幕府车驾,已遮蓟王耳目。”
“好。”
须臾。幕府马车缓缓前行。那辆老旧辎车则徐徐回转,分道扬镳。
洛阳小市,金水汤馆。
身穿浴袍,登二楼雅座。环视座上宾客,这便双眼一亮。
不等走到座前,贾诩已起身相迎。
“见过老大人。”
“贾丞免礼。”曹节信步入座。老而不衰,身强体健。要说这内官,确驻颜有术。
“见老大人红光满面,精神焕发。身轻体硕,步履生风。诩,不禁为我主庆幸矣。”
“哦?”曹节欣然一笑:“承右丞吉言。老朽了此残躯,当再为王上及陛下,鞍前马后,牛马十载。”还要再弄权十年啊。
贾诩叹道:“若非老大人坐镇尚书台,今日时局当崩坏到何种地步,犹未可知也。”
此语,直戳心窝。曹节亦一声叹息:“右丞足智雅量,可谓一语中的。尚书台,掌天下之枢,各方计较,损益得失,每每耗尽心机,险中求存,只为权衡多方利弊,更需保江山永固,亦不倾覆社稷。个中艰辛,实不足为外人道哉。”
诚如曹节所言。不仅要满足陛下所欲,还要平衡各方利益。既要中饱私囊,又需保住江山社稷。
一言蔽之,富贵险中求。
“我主,又何尝不是如此。亦步亦趋,如履薄冰。”贾诩言道。
“王上可有消息传回。”曹节心领神会。
“我主言道,护氐校尉,或不宜设在武都。”
“愿闻其详。”曹节问道。
贾诩答道:“武都多白马羌,时下正为我主所用。凿山开路,筑城造屋,不一而足。然益州北部氐人种辈众多,多聚啸山林,不听号令。故将护氐校尉治所,设在广汉属国阴平道,正当时宜。如此,只需遣一猛将,守住阴平,断氐人南北勾连。当保我主无忧矣。”
“原来如此。”听闻蓟王乃为自保,曹节即点头应允:“护主上安危,老奴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