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来,刚要举杯,康员外在路上看见,“咦”了一声,急忙过来行礼:“原来提举官人也在这里用饭。小民是襄州城里的茶商,今日到这里闲逛,真是好巧!”
徐克小声道:“提举,这就是我前些日子说的那位康员外。多亏他相帮,我才到了这里。”
杜中宵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康员外。相逢不如偶遇,既然碰到了,一起用些酒饭。”
康员外连连称好,告一声罪,跑回到路上,让随从们到别处吃饭,对蒋员外等人道:“今天真是好运气,遇到提举官人和徐秀才在那边吃饭,让我们一起用一些。这求都求不来的好事,竟然遇到!”
几个员外听了,俱都喜出望外,安排了随从,一起到了棚子里。
到了桌前,康员外高声道:“主人家,这桌子拼得大一些。店里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来!”
掌柜上前行个礼,道:“客官,我们小店,没多少花样。只能再做五六个菜,上好的酒就只有竹叶清一味。这周围的店家,都是租商场里的地方做生意,也可去点别家的菜。”
康员外道:“无妨,店里有的菜尽管上来,我多给赏钱。对了,别家我就见那边一家做汤的,十分出色。你让小厮去知会一声,送一大盆汤过来。还有一家卖炙羊肉的,有些意思,让他们送几斤过来。”
主人答应,吩咐了个小厮,去帮康员外叫菜。
在桌边坐下,康员外拱手道:“难得碰到提举官人,让小的们尽尽心意,今日做个东道。”
徐克见杜中宵面带微笑不说话,对康员外点头:“这里只是吃便饭,不必破费。”
康员外喜道:“我走了一会,看了此处的吃食,确实都是寻常吃食,没有像样的酒楼。官人哪日得闲,小的江边的酒楼摆桌酒席。”
杜中宵道:“再说吧。我事务繁忙,在樊城也待不了多少日子。”
这几个员外一看就是出手阔绰的,主人分外用心,不大一会各种菜就飞带上来。
见都是各种炒菜,康员外道:“一两年间,襄州这里便就学了叶县那里,流行这样吃菜了。以前的煮炖之类,越来越少。这样吃菜,味道虽然不如以前浓郁,却清爽。”
杜中宵道:“炒菜,一是新鲜,再一个方便。有菜相佐,不似大鱼大肉,让人身体不好。”
康员外看了看身边的蒋员外,不明白杜中宵的意思,只是点头附和。
现在最流行的,是煮和炖。鸡鸭鱼肉,无不如此。对于穷人来说,这样吃自然过瘾,但对于天天大鱼大肉的富人来说,营养过于丰富,对身体并不好。这个年代顿顿能吃饱的有多少人?倒也并没什么。杜中宵是形成的习惯,自从自己家里卖酒,摆脱了吃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就开始注意饮食。跟这个时代的人讲营养搭配,完全是对牛弹琴。有钱了先吃个痛快,才是这个年代人的常见思想。
对店家来说,炒菜便捷方便,用油多,吃起来格外可口,才是流行开来的原因,跟什么营养得当之类的完全没有关系。大部人营养不良的时候,油脂对人有特殊的诱惑,看着香,吃着更香。
酒过三巡,康员外道:“今日我们在商场里面转了转,这里的货物齐全,实在是前所未见。以前也去过开封府,就连京城里面,也没有这样的地方。不过,官人,这里没有牙人,什么货物价钱都是定好了的。小的见识少,如此卖货,如果货物有了积压,一时卖不出去,又该如何?便如我们贩茶的,新茶和旧茶根本就不是一种东西。茶场里有时有积压数年之久的陈茶,殊无滋味,与泥土无异。若不是抑配,那种茶是没有人买的。商场里面的货物种类繁多,此种弊端自然也是有的。”
杜中宵道:“卖不掉的,自然就扔掉了。每种货物都有格等,有时间,过了时间,便就扔掉。”
康员外听了就笑:“提举官人好大手笔,能做成这件事情。我们到榷场买茶,有时场里的茶有陈积五六年之久的,已经与泥土无异。榷场分毫不敢扔,全都抑配给我们。买茶的哪个愿意?那里的提举官人便说,这茶都在账上,哪个管虚耗了数目?”
入宋以来,茶法几年一变,已经变了不知多少次。但万变不离其踪,就是官府掌握茶的收购、批发和运输,低价收购,高价卖出,利润称为茶息钱。理论上说,茶息钱是很高的,一斤五六百文。一斤茶赚这么多钱,根本不切合实际,不管什么茶法,每过几年便运行不下去。有了新的茶法,茶商为了保证自己的利润,总是会很快找出其中的漏洞。茶息钱只存在账册上,其实并不存在。最常见的,一是虚估,再一个就是陈茶。账上看着那么多钱,其实都是库里的陈茶,五六年还不算离谱,十年八年也是有的。这些可不是后世的陈年普洱,几年就烂得跟泥土一样,完全不能用了。
茶法不切合实际,商人总能找到漏洞,过几年漏洞越来越大,官府无利可图,只好改换茶法,不断循环。如果把所有的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