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呢,货币用来保值有个麻烦,就是影响因素太多了。朝廷要想让货币保值,实在太累,受到的限制太多,很多事情不能做,总是要换一种手段的。哪怕愿意一时受累,换了人来,时间长了总是会放弃。因为货币上做手脚,对于朝廷实在太容易,诱惑太大。”
韩绛笑道:“那是自然。只要印几张纸,就可以买到一切,哪个能够忍得住!”
杜中宵也笑。王安石不笑,那是因为在他看来,忍不住不是多难的事情。非常人有非常想法。
杜中宵道:“货币保值如此之难,土地用来保值又会引起兼并,导致天下不稳,那么用什么来保值比较好呢?我想来想去,只有另一样,那就是债。”
王安石皱眉:“债?什么人发债?”
杜中宵道:“当然是朝廷了。国家可以发国债,常平司可以路债,州可以发州债。只要这些债务可以还本付息,就能保值,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可以代替田地。有了别的保值手段,田地的价格就与每年的出产和税赋挂钩,涨总有个界限。而只要朝廷调整土地的税赋,就可以干预土地的价格,抑制兼并。地价上不去,受雇人价钱限制,地多也没有益处。如果世间还有其他的地方雇人,可以想活一家老小,客户有了其他去处,谁肯受那些大户人家的气?这就是枣阳县发生的故事。”
韩绛问道:“发了债务,借了钱怎么花?若是没有收益,岂不成了朝廷补贴百姓?用朝廷的钱让百姓保值用,这是无底深渊,多少钱都不够。”
“对,发了债,借来钱,总是要有地方去投,不然朝廷白付利钱,可是不行。就是刚才讲的,如营田务、修桥铺路、建设铁监这样的工厂,等等。朝廷治理天下,如果债务整体上赔钱,理政者难道还有话说?只要整体上赚钱,债就可以长期保值,代替田地,抑制兼并。不过,借来的钱,不是让朝廷补钱粮不足的,必须有具体去处,将来见到益处的。如若不然,那就真成无底深渊了。”
王安石摇头:“发债与印钱又有何区别?最后终究一样,无法继续下去。”
“当然不一样。印钱难管,发债却简单得多,容易从上到下管住。说到底,还是理政者要自己心中明白,要有担当,不然一切终究是空。只不过政事复杂,想个简单的办法罢了。如惹不然,直接用钱保值岂不是一样?无非是太难,牵扯的精力太多。”
官府债务可以作用简单,就是用作民间保值,以官府的发展信用代替土地和房子,一切等等。王安石说的当然没错,发债和印钱一样简单,不是为了民间保值而且管理简单,完全没有必要。如果不是为了保值,政权的债务就成为毒药,是另一回事了。作死怎么都是作死,与手段无关。
官方的资产,用来投向基础设施保值增值,为社会发展开拓更多领域,有两个来源。一是财政的盈余,再一个就是为了保值的债务。如果用债务作他用,不管是寅吃卯粮,还是为了解决危机,都与根本上解决问题无关。
对这些问题的看法,根本上是不是为了人民的利益,决定了认识。这也是关心农村的人,为什么要么觉得要农场化,让农民转变成农业工人。要么就坐到了地主的立场,提倡乡贤,就是不想一想农民和即将离开农民身份的人,到底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