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军营的环境,遵守军队的纪律,他们本身就是军队环境的一部分。武艺精熟,便如京城的禁军一般,军营里本就混乱不堪,所谓精兵成游惰之民,为地方一害。在地方如此,到了军中又如何能打仗呢?”
韩琦道:“经略的意思,是军中必有纪律?军纪确实是重要。”
杜中宵摇了摇头:“我练了这么多年兵,现在想起来,说纪律还是浮于表面。纪律其实只是军队的一部分,表面的东西。真正练好了的兵,纪律是他们的本能,本就无遵守一说。只要一到军营环境,他们自然而然就守纪律。不只是守纪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与军营的环境溶为一体。这样的兵,才是真正的精兵。在军营里面,不管让他们干什么,都一心一意去完成,不必皮鞭看着。不是如同木偶一般任人摆布,而是在允许的条件下,自己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最好的办法完成。到了战场上,只要明确下达了作战任务,便依平时形成的战场规范,开动脑筋,去完成作战任务。有了这样的精兵,打仗就简单得多了。如同相公看见的一样,各负其责,这里制定各种作战计划,前线将领带兵完成,甚少有意外。”
想起从前,看见街道上有穿军装的军人,如果走路能够自然而然两人成行、三人行列,各个军容整齐,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出自强军。如果军人嘻笑怒骂,全无规矩,军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纪律不是军队的特征,只是敲门砖,从严格的纪律出发,形成军人的本能,才是真正精兵的标志。
至于以纪律部队为标榜,那只不过是务工人员,恰恰说明他们不是军队。
韩琦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饶有兴致地问:“如此说来,营田厢军是这样的精兵了?”
杜中宵摇头:“还远远不是。只是我们对面的党项人更加不堪,才显得他们能干罢了。我以前所思不深,练兵一点一点摸索,也能只练出营田厢军来。如果现在再练,自然不同。”
刚刚打了胜仗,这几天见到的为韩琦打开了一扇门,心情正好。听了杜中宵的话,道:“既然今日有闲,经略不如说一说,该怎么练精兵。”
杜中宵道:“我们学诗,常说工夫在诗外”
听了这句话,韩琦的眉头皱了下,不过没说什么。杜中宵不以为意,大约这句话这个时候并没有出现,一句常语没有听过让韩琦觉得奇怪而已。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杜中宵早已处变不惊。
“练兵如同学诗,其实同样也是工夫在外,由外而内。先说钱粮充足。如果钱粮不充足怎么办?就是没有钱,难道就打不了仗了?对面党项,军粮在我们这里只能当马料,有几次打过他们?古之名将与士卒同甘共苦,军营中绝无异样菜肴。至若吴起,与士卒同衣食,亲裹赢粮,甚至为士卒吮疽,人人甘心为其所用。不患寡而患不均,钱粮不足有钱粮不足的办法。当然,现在天下富庶,用这些办法为伪饰,君子不取。当让士卒吃饱穿暖,衣食无忧,然后可以练兵。想让马跑,又不给马吃草是不行的。”
韩琦道:“吴起为大将,与士卒同衣食自无不妥,然杀妻求将、为士卒吮疽不是说明其伪?”
杜中宵给韩琦倒上茶:“相公,杀妻求将是一回事,为士卒吮疽是另一回事,万万不可以放到一起说。杀妻求将,说明其利禄心重,人情淡薄,这个大将少了人味。吮疽则是为得士卒之心,做出这种非一般人所能做的事。吮疽伪不伪?我觉得是,那又如何呢?哪怕人人皆知其伪,士卒也知其是收买人心,又如何呢?吴起真地做到了,不是一时,只要在军中,他就是如此,说他伪又有什么意义!杀妻求将我也不耻,但说其吮疽为伪却不必,以这一点攻击他的,自己能得到士卒认可的有几人?”
韩琦缓缓点了点头:“经略所说,也有道理。”
杜中宵道:“所以营田厢军中,从选训教阅起,一直足衣足食,尽量让他们吃好穿好。我们大宋与周边各国比,不管是契丹还是党项,都富裕得多。军队当然要用最好的武器,吃到最好的军粮,穿最好的盔甲衣物,若是做不到,则统兵官有问题。足衣足食之后,在军中,营田厢军有两条。一条官兵一致,一条阶级分明,两者互为表里。官兵一致,是日常统军,凡都头以下军官,与士卒同吃同住,日常他们吃的是一样的,不另外开伙,住则一样住营房,不另设官廨。阶级分明,从兵到效用到军官,不同阶级,有不同的俸禄和礼遇,绝不能混淆。军中所有事务,下级服从上级,不可逾越,更加不可推托。”
韩琦笑着摇摇头:“同吃同住,便无威严,如何维持阶级?”
杜中宵道:“现成有例子。征南的狄太尉,在军中便与士卒同吃同住,谁敢逾他阶级?军法而已。”
狄青能得士卒拥戴,在军中不搞特殊是原因之一。能吃苦,到了军营与士卒吃一样的饭,住一样的军帐,凡得赏赐,全部给别人,自己不留。这一点是自古以来流行下来的良将品质,整个宋朝包括这个时代,还是有一部分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