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大地装点上了绿色,野花开始盛开,天上有苍鹰在飞翔。
胜州后衙,杜中宵在院里大杨树下设了酒宴,为姚守信、十三郎和窦舜卿送行,转运使包拯和粮草官李复圭及刘几、张作陪。
众人落座,杜中宵道:“冬天可算过去,春天来了,人都清爽了许多。今日为几位送行,席上简陋了一些,莫怪。你们回到了京城,想吃什么有什么。就是京城没有的,便如这开冰鱼,都可托人带回去。”
窦舜卿道:“我们随节帅数年,又怎会在意这些?以后节帅有事,尽可以吩咐我们。”
刘几道:“差廷差遣,不得不去。我们一起练兵四五年,一朝分别,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不过官场就是如此,游宦在外,聚散离合,由不得自己。”
窦舜卿道:“军主,军中其实与宦海不同。只要不是军职转兵职,很多数十年在一起。”
杜中宵道:“那是以前,以后很难再那个样子了。让你们回京干什么?要改禁军。禁军都改了,以前的规矩当然也要改。将领以后会向军官变。什么是军官?就是在军中做官而已。官与将不同,一是军官是流官,有任期,到期离任。二是军官要回避,以前父子同军、兄弟同军,各种亲戚,都要回避了。”
说到这里,杜中宵叹了口气:“我已经上书朝廷,既然全军要改,就从河曲路改起。军官如武职一样五年一任,到任换官,你们也差不多到任了。效用可展期,总共能几任,以后再议。兵员役期五年,到期之后,自投状、合格者,转为效用,否则放归乡里。以前入军就是一辈子,流水的营盘铁打的兵,以后就反过来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刘几一怔:“经略,这样合适吗?练一个兵员不易,数年养兵,几次大战,才成精兵,五年便放归田园,朝廷岂肯如此?再者说了,兵员放归地方,一旦啸聚”
杜中宵道:“军主,对自己的兵,还没有信心吗?我们这样练出来的兵,最遵守法纪。为什么五年要放归?在军中五年,无数机会,不能成为效用、军官,说明他们确实不适合军中生活,何必强留?练一个兵员也没有什么难的,现在一切都有规例,半年时间差不多了。半年练兵,朝廷用兵四年半,已经足够了。便如军校每一年都出新的军官,保证汰旧纳新,兵员也是如此。以后改募兵为征兵,省许多事端。”
此事杜中宵说的清楚,但指明了大方向。朝廷已经下来了旨意,同意了杜中宵提出的不愿在军中服役的兵员回乡,韩琦在的时候杜中宵就提过,是对下属的承诺。朝廷同意此事,表示募兵制改征兵制已经得到了皇帝的同意,即将推行。
说老兵有战斗力,不让他们除投,宁愿朝廷养一辈子,只是借口。老兵怎么就有战斗力了?不是一直处于生死苦战中,老兵更容易成为兵油子。一直处于苦战中,所谓老兵军中生活能有几年?五年的时间要么升为军官,要么战死沙场。军中生活五年,时间已经足够久,不成效用或军官,说明不适合从军。
禁军和厢军职业化,最重要的原因,是皇权要借此控制朝廷武装力量。把军队作为一个整体,与中书治下的社会割裂开来。文武相制,保证皇权的稳固。大宋从不讳言自己是以军立国,开国之初,皇帝与军权为一体,政权的文官体系更像是个打工的。太宗败于契丹,文官地位上升,军权和政权的相对地位发生变化,军队越来越像打工的,成为了实际的雇佣军,所谓养军。
让军人终身服役,公开的理由有两条。一条是军人只会从军打仗,放出之后无以为生。另一条与此相关,无以为生,便容易啸聚反叛,他们又有军事知识,成为天下不稳定因素。这两个理由很牵强,征兵制下他们本来就有自己的职业,除兵各回本业。至于军事知识更不重要,没有组织能力,兵员的所谓军事知识没有用处。别说他们得不到军器,没有组织,有军器也不是正规军队的对手。
新的军制下,皇帝对军权的控制已经发生改变,募兵终身制走到尽头。枢密院和帅臣用兵,三衙管军,实际就是军政和军令相分离,中国传统,虎符的变种。除了枢密院和帅臣,三衙管下的军队无法组织成有效的军队,两者互相牵制。加上官僚制度,不再靠人控制军权,而是通过事权和财权,人事权的地位下降,一切改变顺理成章。
这是中国传统军制与技术发展条件下的专业化变种,说明白了道理,赵祯结合历史,便能一眼就看明白。两汉之后,技术所限,军人只要有军器、盔甲、马匹自己组织起来就成一支军队,冲破了政权通过事权和财权对军队的控制。新的技术条件下,军人有火器,也不能自己组织成大规模的军队,必须结合专业兵种和专业人才,才真正具有作战能力。此时,就如两汉对郡国兵,平时收其兵器的道理差不多。
三衙是专门的管军衙门,负责军队日常的训练、管理,军中指挥、情报、组织、财政、后勤、战略全在枢密院。日常训练和管理官僚化,战时指挥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