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御街上,看着街两边密密麻麻的人,个个神情气愤,杜中宵觉得奇怪。走了一会,对身边的曾公亮道:“天气未明,街边怎么这么多人?而且看起来怒气冲冲,发生了什么事情?”
曾公亮道:“昨日省试放榜,这些是落第的举子,在这里等着骂知贡举的欧阳内翰呢。”
杜中宵听了摇头:“省试岂有不落第的道理?以前可没听说,落第了来骂。”
一边的程戡道:“此次不同。欧阳内翰摒弃浮华文风,省试极严,许多原来以为能过省试的,都落第了。这些人不愤,今日早晨聚在这里,出心中一口气。这不算什么,昨日欧阳内翰家里,收到过好几封祭文呢。科举数年一次,突然落第,总有人心中觉得不愤,要拿欧阳内翰出气。”
曾公亮道:“不只如此,还有的举子是借钱来京城赶考。省试落第,连家都回不去了。”
杜中宵点了点头。想起自己父亲,当年就是借钱到京城赶考,落第了只能要饭。若不是自己,一条命就搭在里面了。对于一些小地方的人来说,到京城一趟可是不容易。不过落第举子生活艰难,是以前就有的事情,可没有听说过落第了就来骂主考官的。今天欧阳修看来闹得大了,竟然出现这种奇景。
欧阳修是古文运动的旗手,今年知贡举,决心改革文风。凡是辞藻华丽的诗赋,都痛加裁抑。而且省试的标准严了许多,比往年人数大为减少,只有三百七十余人。两者相加,让落第的举子心怀怨恨,把气都撒到了知贡举的欧阳修身上。
杜中宵这些日子刚入枢密院,心思都在前线战事上,还不知道京城中这一大新闻。实际上从昨天下午京城中就乱个不停,不断有举子闹事。今天早朝,他们挤在御街两侧,辱骂欧阳修,群臣皆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早朝只是各部轮奏,没有议什么大事。欧阳修的做法是得到皇帝支持的,朝中也有许多官员理解,朝堂上并没有议论。只是外面气势汹汹,官员觉得尴尬而已。
下了早朝,杜中宵到枢密院用了茶汤,略作歇息,便与贾昌朝、田况等人一起,被召入宫中议事。
宰执有一个特权,入宫议事不需要排班,群臣面君,都要给宰执让路。
进了崇政殿,行礼如仪,杜中宵与宰执落座。
赵祯道:“接韩琦的奏报,已下山河关,赵滋和杨文广两军会师。到了现在,党项灵州以北、贺兰山以西土地,皆为朝廷所有。只剩下灵州、盐州和横山地区,依然不肯归降。你们以这,朝廷该如何做?”
贾昌朝道:“狄青围灵州城已经近一个月了,依然未下,盐州以东俱看灵州,才有今日局面。可吩咐狄青,派大军不分昼夜攻城,不信党项可以一直守下去!”
文彦博道:“太尉,正月已经过半,很快灵州周围就要解冻了。如果黄河涨水,可不能在灵州那里围城。党项人不降,应该是想拖到黄河涨水的时候,让狄太尉无奈自退。”
田况道:“兴庆府已下,党项只剩一个灵州有什么用?等到黄河涨水,可以留一两万人在灵州监视即可,其余大军去扫平横山一带。谅祚正与党项被俘的王公大臣一起,到京城来,党项已经灭了,不必再考虑太多。灵州实在难攻,就先等一等。”
赵祯道:“灵州一城未下倒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是灵州未下,就需要有大军围困。二十万大军被拖在那里,朝廷也是难办。”
杜中宵捧笏:“陛下,山河关党项守将野乜浪罗,自杀之后诸将归降朝廷。灵州那里,是不是也是如此?嵬名浪布是元昊同族的人,与野乜浪罗一样,是顾命大臣。他坚决不降,再加上灵州地理,本就易守难攻,才成了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等到黄河涨水,可以先不攻灵州,派兵监视,调兵先去平定横山。横山下了,一座灵州孤城,嵬名浪布又岂能坚守?”
赵祯点了点头:“此次兴庆府大胜,也全靠没藏讹庞跋扈,李守贵作乱,咩布决心投靠。原是侥幸的事,灵州三面环水,城池高深,城中藏粮极多,确实不容易攻取。如果实在攻不下来,可以吩咐狄青分兵,先取盐州,与鄜延路夏安期一起,平定了横山地区。”
众臣一起称是。到了现在,朝中的大臣们都已经明白,灵州是很特殊的一座城池,并不那么容易攻取。城池很大,位于黄河边上,又是灵州川入黄河的地方,三面是水。而且这座城修得极特别,黄河涨水之后,淹不了城池,反有一条通向外面的路。
狄青攻灵州很倒霉,守城的嵬名浪布铁心不降,而且又是元昊同族,一直僵持。谅祚没了,其余将领没有自立的本钱,自然也就降了。嵬名浪布本就是嵬名家族,有机会可以自立,与其他人不一样。
议过了灵州,众人都觉得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让狄青加紧攻城。如果黄河涨水还没有攻下来,那就调兵去先攻横山地区。北有河曲路,南有鄜延路,横山的党项失去了战略纵深,攻之不难。
赵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