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起他的是年幼时给他说书的师傅,胡子花白的老人家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将他扶起,便缓缓走到残破的屋子一角,坐下,不语。
他急忙拉住师傅的衣袖,急切地问道:“师傅,情儿呢?她在哪儿?”
老人家的脸色很难看,不去看他的眼,苍老的手推开他的手,沉重地叹了口气。
严绥只觉得这沉重地叹气,将他的心都压垮了。
他硬撑着站起身,冲出去找她的情儿。他很害怕,不知道也不敢想,自己会看到什么。但是现在,请求老天让他找到他的情儿。
跑回昨日被打晕的地方,那里赫然躺着一名女子。
身上衣裳残破,露在外面的肌肤也是布满青紫。女子头发散乱,侧过头,空洞的眼神呆滞地看向一边。
他只觉得此刻呼吸都要停滞了,那是情儿吗,那个从小到大活泼爱笑,性子执拗却又一直喜欢粘着他的女孩吗?
他一步步走向她,轻柔的样子就像害怕会惊醒一个安心熟睡的女孩,只是每走一步,他都感觉内心在滴血。
他来到她身边蹲下,双手刚刚触碰到她,她便惊恐地拍开他的手,推开他,哭泣地说道:“啊,别碰我,滚开……”
情儿双手挥舞着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拼命地摇着头,小声哭泣。
严绥此刻只觉心如刀绞,沉重地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用力地张开双臂将她紧抱在怀,抱紧她的头按向自己的怀里。
“情儿,是我,我是严绥。”
她停下了挣扎,抬眼看向他,被擦破的嘴角有片刻的笑意,却是突然推开他,“不要,离我远点,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样。”
看着如惊弓之鸟般神志不清的情儿,他的眼里溢满悲痛,转身执起身旁被人丢下的剑,毫不犹豫的朝自己的双眼抹去。
还好情儿及时拉住他的手,可锋利的剑还是从他的额头往下划过他的左眼。
严绥捂着流血的左眼,现在他的左眼只能看到满世界的腥红。咬着牙忍着巨痛,他对她笑:“我不看了,这样可以了吗?”
她呆滞地看着他,半晌,却是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如痴如狂。
她从他的怀里站起来,凄凉地说道:“情儿情儿,断情绝爱。”
说罢,头也不回地冲进旁边一处正在剧烈燃烧的屋子。
严绥睁大眼,急忙伸手想要拉住她,却是只撕下一处衣袖。
“不---,情儿,回来!”
女子的身影淹没在大火中,随后屋子倒塌。
严绥无力地跪在地上,低头痛哭。
后来,他的师傅交给他一个木匣,说是情儿此前给他让他务必转交给严绥的。
严绥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只毛笔,只是笔身刻着“情儿”二字。匣内有一封信,他打开来看,上面是一段工整清秀的字体:
严哥哥,我不知道你进京后还会不会回来,不知道你当上了官,还能不能记得从前一直喜欢跟在你身后的傻情儿。
我怕等你回来的时候,情儿就要嫁给别人了,所以我让师傅交给你。
严哥哥你这么喜欢写诗,以后看到这只毛笔,不要忘了情儿才好。
啊,老天啊,求求你让我的严哥哥如愿以偿吧,让他得到他想要的,只要他过得好,我怎样都没关系。
只是,严哥哥,你小时候嫌弃我背不下来的《诗经》,我背下了。
此生,“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情儿和严绥,是不是有缘无份了?
……
皇宫内,严绥平静地说完了这个故事,只是再一次揭开伤疤,心有点疼,鼻间有些酸涩,眼里有些湿润,却是一滴泪也没落下。
藤知凌微眯凤眸,轻声说道:“竟是为了一个女人呢。”
严绥眼里有些凌厉,沉声说道:“不仅如此,云禄命人将我年迈的父母抓去,命人将他们斩首,以示尚书府威。后半生,严绥只针对云家。”
藤知凌看着他身上的悲愤与狠绝,轻轻点了点头,将手边的一封奏折扔到他面前,“明日早朝前,会有太监在百官前宣旨。从今以后,你便是堂堂正正的皖诩京城京尹,管辖都城大小事务,明日也来上朝。”
他顿了顿,看向那边有些吃惊的严绥,继续说道:“记住,明日云禄也会来。要想报仇,抓住机会。”
严绥看着奏折上的旨意,又看到下方的玉玺印,双手微微颤抖,握住奏折的指节有些用力的发白。
他抬眼看向微笑着的帝王,目光坚定,“臣,谢主隆恩。皇上对严绥恩同再造,今后,严绥鞠躬尽瘁,也要为我朝尽犬马之劳。”说完,对藤知凌认真地磕了一个头。
藤知凌嘴边笑意不变,唤了声:“卞狄。”
卞狄闻声从殿外进来,与藤知凌对视了一眼,答了声:“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