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县虽然是个小县,县衙却并不小。
前面是正衙大堂,处理公务,后面是一排排整齐的房屋。除了那位掌印的薛知县,上到幕僚李师爷,下至一个小小的差役,统统都住在这边,区别只在于房子大小。
秦捕快押着圣莲坛一干人回来时,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绕到侧面的一个院子,院门后面就是县衙大牢。
这院子很大,是平日里差役们吃饭的地方,负责采买的人经常把整车刚卸下的干柴木炭、大白菜堆在墙边,然后再慢慢搬回地窖储藏。
秦捕快毫不客气的把人也丢在了那个角落里,因着积雪,进院子的人不注意看,都很难发现那是人,还以为又是什么货物呢。
薛知县接到报信,他来得很快,却犯了这个错误。
“圣莲坛的人在哪里?”
秦捕快冲着墙角一努嘴,薛知县顿时哭笑不得,尴尬地摸了摸胡须。
薛知县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平时没有什么架子,不穿官袍的时候就像一个田间老农,满面风霜,肤色枯黄,只有胡须修剪得很用心。
他是知县,又是长者,墨鲤自然主动地拱手行礼:“薛令君。”
令君是对知县的尊称,按照惯例,有功名的学子才能见官不拜,不过薛知县性子随和,很少穿官服,只要不在公堂上,与人相见都是拱手行礼,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墨大夫,辛苦了。听说秦老先生也忙了几宿,实在是操劳,县衙这里有一些刚蒸出来的馒头,还热乎着……这不,还有半条腊肉,墨大夫不妨拿了去,补补身体也好。”
说着,薛知县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库里的钱粮不多了,不敢轻动,老夫还想等积雪化了之后,去临县采买一些谷粮回来救急,倒是草药之类还有一些存货,墨大夫要是看着合用,尽管挑选。”
墨鲤礼数周全,不卑不亢地垂首道:“在下与老师治病救人,本就不是为钱粮,只是尽己所能。救该救之人,治能治之病,如此而已。”
说完又谢过了薛知县赠的草药。
薛知县抚须笑道:“那些草药多是百姓送来,一个子儿也没花,总要物尽其用。”他一转头,就吩咐差役去找李师爷拿钥匙,因着县衙的库房有好几个,分别存放米粮钱物,都是为了防止大灾大疫所设,今天一早,薛知县就吩咐开了库房,捡些合用的东西。
知县动动嘴,师爷自然跑断了腿,李师爷到现在饭都没吃上一口。
墨鲤跟着差役找到李师爷的时候,这位幕僚先生脑门上沾着碎布条,正在清点刚刚缝好的毡布,诺大的一个屋子里,全都是临时被叫来做针线活的年长妇人。
李师爷的容貌不太上台面,他长得跟个猴似的,人又瘦小,远远望去,显得非常滑稽。
“墨大夫来了。”李师爷一咧嘴,布条就挂到了嘴边。
旁边的差役忍着笑,赶紧帮他把布条摘了。
墨鲤倒是没有笑,对他来说,人类的容貌美丑并不重要。别说长得像个活猴,就是长成个熊样,他也是八风不动,眉头都不皱一下。
差役传了薛知县的话,李师爷从一大挂钥匙里找出一把,亲自领了墨鲤去库房。
半路上,墨鲤趁机问道:“李师爷,圣莲坛是什么?”
“国之蝗患。”李师爷随口回答,然后感到了不对,奇道,“墨大夫怎么好端端地提起圣莲坛?”
“自然是见到了。”
“什么?”李师爷大惊。
墨鲤不疾不徐,把圣莲坛众人忽然出现大放厥词,现在被秦捕快押到县衙的事说了一遍,只是省掉了自己出手制服护法圣女的细节。
不过他不说,李师爷也能猜到,感叹道:“多亏了有墨大夫在,不然秦捕快要吃亏……哎,吃亏都算是运气好,就怕他带去的人直接没了几个。圣莲坛这群人,到了一个地方,总是先拿官府的人开刀。”
李师爷烦躁地扯起了胡须,连连顿足,口中哀叹:“圣莲坛的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竹山县这般穷乡僻野,又没有什么油水,这可真是个大麻烦!”
他走了两步,忽然左右张望,发现周围没什么人,连忙拽了墨鲤的衣角就往角落里走。
“墨大夫,借一步说话。”
墨鲤正等着从李师爷这里挖出更多的消息,于是就跟他到了一株松树后,这里恰好又是院墙的夹角,两面无窗,谁也瞧不见。
“墨大夫今日,可见着了天上的云龙之相?”
“云龙?”墨鲤没想到李师爷不谈圣莲坛,反而说起了那条龙,很是意外。
李师爷的小眼睛死死盯着他,点头道:“正是,云气所化的龙形。”
墨鲤隐约感到李师爷知道这里面的真相,他十分纳闷,连秦老先生都不知道的事,李师爷反倒一清二楚?
李师爷似乎瞧出了他的疑惑,他耷拉着眉,叹道:“这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