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璋少年时困苦后来扶摇直上。
他有野心,有能力还赶上了最好的时机。
然而楚朝覆亡这个责任推不到陆家身上。
世间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看似千丝万缕好像一念之差就能改写历史事实并不是这样。没了陆璋还会有第二个谋逆者。
陆家庄的房舍半旧不新迎面的那一座牌坊上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夫家的姓氏、还有娘家的姓氏加起来组成了一个不是名字的名字:节妇陆张氏。
这牌坊就像陆家庄的门面周围没有杂草上面也没有青苔,高约十尺,隔了很远就能看到。
“世间弊病诸多纵然费劲心思也很难找到解决之道。”孟戚神情莫测,他沉声道,“就似葫芦掷于水中按住这头另外一头又飘了上来。若是双手一起上呢,便如强行镇压,按是按住了,可是葫芦终究想着如何挣脱你施加的这股力。上有令谕下行其道,人难道不比葫芦复杂许多?”
楚朝曾经颁布一道法令,出嫁女子若是亡故,又无子女,夫家需得归还所剩嫁妆。
这条法令理是顺的,女子嫁妆乃是娘家期盼她在夫家过得好,那等大族,嫁妆里什么都有,连布匹都要分为穿的衣料跟床上的幔帐,梳子镜子首饰、一整套家具,甚至金漆马桶都有。这些财产严格地说并不属于夫家,而是女子所出的子女。
即使抄家,也分为全部抄没,跟不动女眷嫁妆这两种情况。
历来娘家强势,又厌恶女婿的,确实有可能因为女儿无出所以去讨还嫁妆,然而这条不在律文之上,真要做了也会被人戳脊梁骨骂。
平民百姓家没有那么多说道,女子的娘家也不可能有权有势,自然是要吃亏的。
然而这条为了防止夫家近亲逼死女子吞没嫁妆的法令,施行得却并不顺利。
娘家讨要嫁妆,夫家就推脱,当年的嫁妆单子价值几何,两方各执一词,闹上公堂的不知几许。
还有人在归还嫁妆时以次充好,一套上好的梨花木家具,算成了破桌子烂椅子的价,还振振有词,言明十来年过去了,东西早就毁坏得差不多了。
有些男子,不事生产,游手好闲,早就把妻子的嫁妆花完了。
于是东西怎么折旧,这些年来用了多少,用得合不合理……能扯上三天三夜的皮。
法令是好的,可是到了执行的时候,人人怨声载道,于是就成了怨政,法令自然也就执行不下去了。
甚至为此还闹出了不少命案。
叫嚣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比比皆是。
耍赖的倒也罢了,有鳏夫恶从心起,抄起刀子把索要嫁妆的岳家数口人全部杀了。
还有一案,乃是女子家中父母已死,兄长欠债无力偿还,嫂子出了一个主意,谋害外嫁又无所出的小姑子,以此索还嫁妆。
种种原因,导致这条法令施行不足一年,就戛然而止。
墨鲤听了,许久无言。
墨鲤从前只想做一个大夫,连做名动天下的武林高手都没什么兴趣,竹山县人少,事情简单,他从未想过做一个能臣是这么难的事。
并不是怀着一腔热血,就能救国救民。
再多的才智,应付层出不穷的麻烦,一样要心力皆疲。
墨鲤担心孟戚沉溺往事,病情再次发作,正想劝几句,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有其他人在这里。
这人原本是路过这边的,却被孟戚的话吸引了过来,蹑手蹑脚地钻到一株树后。
墨鲤都听见了,孟戚自然也不例外,但他还是不徐不疾地说完了话。
孟戚朝墨鲤使了个眼色,两人绕着陆家庄离开。
孟戚边走边说:“如陆氏宗族这般,他们不是穷得吃不起饭,甚至有些宗族还曾经出过秀才、举人,难道他们不知礼义廉耻吗?恰恰相反,他们长于族中,见惯这套做派,便认为世间之事就是这般,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夫死而殉本来就是美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不觉得逼死丧夫的女子是一件错事。”墨鲤回答。
因为有外人在侧,墨鲤没有喊孟戚的名字,就像孟戚也不提“大夫”这个称呼了。
“三纲五常,是很多人眼里的国本。”
墨鲤分出一点心神,注意那个偷偷摸摸跟踪他们的人。
那人轻功是个半吊子,只是胜在动作敏捷,身量瘦小。
这种敏捷不同于李空儿那种梁上君子的猥琐做派,他更像是经常偷听人说话,气息平稳不乱,很善于隐藏自己,总是不假思索就能找到合适的藏身处。
一般人想要躲藏,都偏向于找大树或大石头,因为觉得那里更安全。
而这人只靠目测,就能挑中恰好遮住身形的遮挡物,未必是最大的,却是最适合的,角度更是绝佳,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