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傍晚。
云雾忽起,自太京上云山西南隅缓缓扩散只用了半柱香的工夫两座峰头就被笼罩在内。城内有多座酒楼恰好能看到这一奇观,众人争相涌到窗前远眺山峦。
只见其云极轻其雾似纱飘飘荡荡就似巨龙爪下生出的瑞气映着橙红晚霞仿佛仙境瑶池忽落凡间令人生出无限遐想。
恰逢晚来群鸟归巢便见空中无数雀莺翩然入林,投身云雾之下,为胜景更添几分妙处。
众人啧啧称奇。
还有人冲下楼阁急切地寻找着空旷的地方观景。
结果地方没找到却发现已经有百姓爬上了屋顶。
云雾停留了大约一刻钟,这时上云山十九峰已经有一半被雾气吞没,只剩下修长的“龙尾”与高耸的“龙首”。当得是龙行于天能隐能现窥不到全貌。
天光渐渐消失,只剩一缕残霞。
云雾也像是沉入了山林之中,缓缓消失了。
京城的市井坊间陆续亮起了烛火灯笼,人们兀自回味着刚才看到的奇景兴奋地与别人攀谈起来。
太京自古多异象。
然而这十几年以来,脍炙人口的吉兆奇景日益减少,老人嘴里还在念叨,年轻一辈则是完全不信。
嘉禾白鹿这等吉兆倒是年年都有,可是听得多了,便心生疑惑。如果齐朝代楚乃是天命,雍州为何三年大旱,还闹了蝗灾?为何南方久久不能平定?
陆璋篡位夺权另立新朝,谋逆之日令太京百姓死伤无数。这民心向背,本就不是齐朝说几句承天命改朝换代,为枉死的三公九侯报仇就能轻易蒙混过去的,只能骗骗那些没有切肤之痛的、最近十余年才搬入太京的人。
百姓想过安稳和乐的生活,只要能活下去,怨言跟痛苦就会被他们吞进肚子,顺从新的王朝,新的天下之主。
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身在太京,就已经比世间许多地方的人好过多了。
这十六年来,京城也在逐渐恢复,只是比起楚朝还差得远。
有些地方勉强能看到昔年的繁华缩影。譬如每个坊间建有的酒楼,以及勾栏瓦舍。
所谓勾栏,顾名思义是曲折的栏杆,是戏台子也是棚子。
大的瓦舍有十几座勾栏,付钱就能进棚子。
不仅有唱曲的,还有杂耍、说书、皮影戏、木偶戏、口技、敲花鼓等等,加上南来北往的各地舞者,各种戏班子。瓦舍没有门,基本可以一年四季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揽客。
以太京的格局来说,坊间是以高墙隔开,宵禁只在坊外执行,到了时间,就把大门锁上。人们依旧可以去坊中的酒楼茶肆、去瓦舍勾栏玩乐。
现在除了权贵住的北城与富户所在的东城,其他地方的瓦舍都败落了,只有一两个唱曲跟杂耍班子偶尔出现。
瓦舍空空荡荡,有些棚子被附近的百姓当成了杂物放置处,堆得乱七八糟,都是用不了不怕偷可又觉得丢掉可惜的东西。
有破锅烂木头,也有坏掉的石舂跟捣米槌。
一些事先混入京城的江湖人,便藏身在这里。
“……听说昨日开始搜查客栈了。”
“别说了,今天出去买肉打酒的时候,遇到了执卫,看到那些说话不是京城口音的人,就上去索要路引查证,没带在身上的,还跟着到了客栈里!幸好我这口官话说得勉强,镇定不乱,没被瞧出破绽。”
这个说话的江湖人四十来岁,脸上生了一圈胡茬,他有些烦躁地继续说,“京城这么大,也不知道那些大派的掌门长老到了没有,住在什么地方。要我说,还不如先进山探个虚实呢!”
“你疯了?这儿能遮风挡雨,有酒有肉,山里有什么?”
“就是,如今奔着宝藏来的人这么多,我们兄弟更要谨慎行事,明天继续去麟成门附近守着……”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人跑了进来,慌张地叫道:“出事了!上云山那边出事了!”
这几个江湖人一惊,连忙站起来追问:“怎么了?你不是在麟成门附近吗?”
他们轮流盯梢,就是为了确定那些大宗派长老掌门的落脚点,麟成门外是焦柳道,沿着那条路走到头就是青江,他们估摸着大部分江湖人都会从那条路来。
现在看看天色,也该是关城门的时候了。
“你刚才说什么?上云山出事了?”
那人气喘吁吁地答道:“没错,也不知道怎么的,山里忽然冒出了许多云雾,像是龙王显灵似的,外面都闹翻了你们一点都没听见?”
“……”
江湖人少有信鬼神的,龙王什么的就更别提了,自然不像别人那样只想到吉兆。
“难道帝陵宝藏已经被开启了?”
陈厉帝倾一国之力修建陵墓,为了防止日后墓葬被破坏,又在里面加设了许多机关。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