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多少人慌张的喊叫、躲藏或者敲打着器皿,太阳依旧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在闰县城郊的一座庙宇里挤满了神色惊惶的人。
一边焦急地张望外面的天色一边在佛像前胡乱比划着祷祝。
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比较虔诚,神情也安定一些他们叱喝着晚辈阻止他们跑到外面。
天狗食日是不吉利的人们相信即使被那种光照到也会患病敲锣打鼓的人在廊下站着不跨火盆不能进屋子。天黑得时间越长就越是不祥。
风行阁主秋景披着一件素袍站在厢房里隔窗看着庙宇前殿闹哄哄的景象。
她的额头、肩膀、后背都受了伤。
伤势不算重只是后背那一处灼伤,皮肉溃烂难以愈合,即使上了药看起来也很骇人。
“阁主这里缺医少药的早知请墨大夫开个药方也好……”
“昨夜情势急迫,哪里有求医问药的工夫,区区小伤不吹风见雨养着就是。”
秋景口中说得轻松,她的属下可一点都不敢轻松。
伤口难以愈合,就容易起疮,一旦化脓反复发作神仙都救不回来。
虽然他们是江湖人,随身带有上好的金创药,对治外伤十分拿手,不至于像寻常百姓或者兵将那样因为一处小伤口就送掉性命,但是烧伤就麻烦了,不止疼痛,连包扎都很难。
“阁主,不如我们先去荆州疗伤。”
秋景的属下忧心忡忡的建议道。
昨夜过后,风行阁的高手几乎是人人带伤,都需要好好休养。
可这局势偏又不能歇着,他们需要马不停蹄地调查孙掌柜这群人的底细,调查他们风行阁分布在附近暗桩、分舵有没有沦陷或者被监视控制。同时还要大动干戈,把阿芙蓉的消息迅速传出去,传到所有应该知道的人耳中。
秋景一夜没有合眼,这座庙宇是她父辈的一位故交出家的地方,既安全可靠,又不牵涉到江湖势力。
但,不能久留。
西凉人所图甚大,还有更多的势力隐在暗中,任何地方他们都不该久留,否则可能会引来灾祸。
看着这些仅仅因为日食就惊慌不安的百姓,秋景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极其憋闷。
“阁主?”风行阁的人大惊,还以为秋景暗伤发作。
“无事。”
秋景慢慢放下按心口的手,忽然问道:“若百姓人人识字,能读几本书,知晓圣莲坛这等邪教的危害,知道阿芙蓉不能碰,明白太阳不是被天狗吃下又吐出,这天下会是什么模样?”
这可把秋景的属下问住了。
自商周秦汉以来,官吏皆为“牧守”,说白了百姓就似牛羊,除了听话不闹事,只需要百姓多多生养代代繁衍,这样让田地有人可耕国库有粮能收打仗有丁能征,统治者才能更好的统治下去。
谁会费心教百姓懂得更多东西呢?
秦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
后来历朝历代的人可以读书,可读书本来就是一件费钱的事,普通的农人子弟既读不起,也没处学。
“天下兴盛,需要百姓。可惜坐着皇位的人,戴着官帽的人,给这句话添了两个字。”
即天下兴盛,需要百姓听话。
朝廷缺人丁,就多多生孩子,朝廷要钱粮,就好好种地。
人心多变,易生叛逆?那就三纲五常压一压,国治天下,宗族治家,层层叠叠的管着、拘着……啥都不必想,啥也用不着想,听话就完了。
秋景慢慢握紧双拳,听着属下的哀声抱怨。
“齐朝陆璋窃国篡位,他的儿子永宸帝弑君夺位,世家望族对陆氏阴奉阳违,偏远地带的官吏不听王命,隐伏种种祸端。再赶上雍州三年大旱,圣莲坛居心叵测煽动愚民,西南一带战祸将起。南面遗楚三王不是偏安一隅醉生梦死,就是萧墙内斗,眼高手低……原想着或者这就是天命,天命未至,苍生无福。若能勉强维持现状,倒也不错,结果又冒出一伙西凉人。”
有人发了疯的想要建功立业,自然也有人不愿兵戈再起。
一旦打仗,看似枝繁叶茂人手众多的风行阁会瞬间溃散,因为他们麾下最多的还是略通拳脚的普通人,只因不想江湖漂泊没饭吃,又不愿投身军伍处处受辖制,这才干起卖消息的行当。或许他们看起来比一般百姓强很多,能打会跑,可真要天下大乱的话,一支冷箭一群乱兵的马蹄,同样会要了他们的命。
风行阁最重要的不是人,而是分布在各地的消息链条,以及探知情报,搜罗米价盐价的渠道。
战火一起,这些渠道跟消息链条就会烟消云散。
“……阁主,有闰县那边新传来的消息!城隍庙那一带出事了!”
秋景振作精神,接过属下送来的情报。
陌生高手的交战导致一条街的房顶消失,人们看到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