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如果段子矜没有偶然侧头撞上他的视线,他能这样一直沉默得像一尊雕像,一直这样看着她,很久很久。
服务生正好问她:“小姐,酒水饮料需要些什么?”
段子矜便顺势问他:“你喝酒吗?”
男人的薄唇翕动,两个字淡淡的不加点缀:“开车。”
段子矜“哦”了一声,“那只要一杯吧。”
不知是不是男人的错觉,总觉得她那一声“哦”语调被拉长了些许,听起来有些百转千回的怨念。
撤走了菜单,段子矜彻底手边彻底没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光明正大的掩饰尴尬了,她想掏出手机来玩,却忽然想起手机在下午被偷了,只好硬着头皮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男人亦是无波无澜地回望着她。
餐桌上的水晶花瓶里摆了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瓣上沾着露水,折射出来的光芒坠进女人褐色的瞳孔里,瞬间有几分惊心动魄的妩媚与娇柔。
那是在这个女人身上不常见的两种气质。
多数时间,她都是冷艳而不近人情的,那一抹深深镌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决定了她就连偶尔的性感都性感得高高在上。
男人的眸光深了些,冷硬的轮廓亦松缓了不少。
段子矜被光芒晃了下眼睛,她失神了几秒,伸出指尖轻轻压了压花瓣,露水立刻从倾斜的花瓣上落在了桌布上,一滴晕染开深深的颜色。
她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她很愿意主动去修补这段关系,遗憾的是,她的努力好像得不到他的回应。
如果说江临不爱她,那他大可不必九千公里从欧洲跑到美国来和她结婚但如果说他爱她,那现在这种尴尬的沉默又算什么呢?
她觉得他和她像是拉着同一辆车的两匹马,彼此都想尽力到达目的地,可是他们努力的方向却总与对方背道而驰,结果就是越是使劲,越是困守在原地无法动弹。
想了想,段子矜还是主动道:“我们明天上午去补办护照,当时就能拿到吗?”
他的回答还是言简意赅,“我会让人办好。”
他都这样说了,段子矜也就不担心了,便继续道:“拿到护照,我们去民政局结婚……是吧?”
江临不懂她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
难道他满脸就写着他明天会反悔六个大字吗?难道他今天的所作所为还没把他的意思表达清楚吗?
男人俊脸透出的神色不算太阴郁,却绝对也算不上和颜悦色。
段子矜没太关注他的表情,藏在桌布下面的手掐进了掌心,指甲差点在皮肤上抠出粘稠的血液来,过了半晌才下定决心般开口道:“那你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你陪我去医院做个检查……”
“没有。”男人高挺的眉骨微微动了下,修长的双眉略皱,没几秒,却又淡漠地舒展开,“我下午的航班。”
“去哪?”段子矜的眼里浮现出些许不可思议。
他们上午结婚,下午他就要走?
“有事。”
段子矜不说话了。
男人等了很久也不见她再开口,却在她菲薄的唇角见到一缕浅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讽笑。
“笑什么?”他沉声问。
话音未落,服务生端着头盘两道小食和一杯红酒走了过来,都放在桌上以后,女人转过头去冲他很礼貌客气地道了句谢谢。
而后,她用餐巾擦了擦手,有条不紊地拿起餐叉尝了一口,娇俏明艳的脸蛋上很快露出了几分慵懒而满足,眉眼生动极了。
江临淡淡睇了眼她面前的餐盘,此时却突然不想和她计较她一见到吃的转脸就把他的问题给忘了的事。
就在他拿起纸巾擦手的时候,女人却轻轻放下了餐叉,吃得有几分亮色的红唇里缓缓吐出一句:“我刚才笑,如果不是我刚好问起你明天下午有没有空,你是不是打算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一声,领完证就把我送回家,接下来我又是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你呢?”
男人干净而俊朗的眉目微沉了沉,从她轻缓的语调里听出来的全都是无所谓和不在意。
他这才发现,若她想伪装,纵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他,却再也看不透。